檀幽不禁看傻了,全然忘了他还将他的指尖搁在她唇上的事。
不可思议的热力自他的指尖窜入她的唇,悄悄流泻至她的心坎里,一点一滴的,熨暖煨热了她的心房,进而传至全身每一寸肌肤。
檀幽出自本能地握住他的指尖,那引得她全身发烫的热源,令她想起西厢记里,崔莺莺和张生的初次幽会。
龙宇棠趁势以自己的大掌缓缓包握住她的,缠绵细腻地与她交指而握,徐缓地将她拉近自己,更加看清她的容颜并深深嗅闻到自她身上传来的丝丝缕缕、似有还无的淡雅檀香味。
檀香?龙字棠微微怔愣了下,脑海里忽地掠过一个想法,却只是一闪而逝。
犹带清冷的春风拂开了龙宇棠的发丝,晴光将他那张迷惑了京城里无数女人的无俦俊颜映照得一清二楚,檀幽的神智同时也被吹醒,让她自那双诱她陷入其中的墨瞳中挣脱出来。
她飞快地格开他的手,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无法置信地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失去她纤手的掌心空空荡荡的,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觉令龙宇棠直想再将她的柔荑抓回手里,但当他正准备付诸行动时,她却瞠大了微带茫然的眼朝他摇首,在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时,她忽地转身朝山坡的另一边飞奔而去。
望着她离去的纤影,龙宇棠硬生生地止住自己莫名其妙想追去的脚步。
真是见鬼了!他竟然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产生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心动感觉!
他喘息地抚着胸口,闭上眼,慢慢平复胸口那异常躁动的心跳,半晌后,他又回复成原来那个潇洒俊逸的风流男子。
伸手接住一片飞坠的淡粉色花瓣,他忍不住在心底惋惜。
唉!方才真该向那位姑娘请教芳名,也许她愿意和他来一段春日韵事,那样美丽柔婉的女子该会是个最动人、让人迷醉的好情人吧!
微风吹拂中,他仿佛又听到那些曾经自她口中吟唱出来的诗曲,风流如他,怎么也没相心到在这筑然的春光下,一个女子的回眸和她美丽的旋身,已悄悄地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不可磨灭的影像……
jjwxc jjwxc jjwxc
在外头晃荡了一个上午的龙字棠,于晌午时分方回到位在京城的龙家大宅。
甫进门,便看到他那难得跨出佛堂的亲娘与这阵子老往外头跑得不见踪影的妹子,母女俩打扮得端淑美丽,眉眼带笑,亲热地手挽着手正准备出门去。
“娘,瑷君,你们要上哪儿去?晌午都过了,现在逛街不嫌太晚了吗?”龙宇棠语带嘲谑地打趣道。
“去!谁跟你说我们要去逛街来着?”龙瑷君微带娇嗔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了?风流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敢情今儿个京城里你的那些‘红粉知己’没有人有空陪你?瞧你,好像一只没偷到腥的饿猫。”
龙瑷君立刻还以一记回马枪,快、狠、准的戳中龙宇棠的要害,让他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一半。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利,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龙宇棠没好气的回了句。他这宝贝妹子就爱和他抬杠,一天不损他一回是绝不会罢休的,偏偏今天又给她说中了,接连数天,他陆陆续续约了其他红粉知己想好好温存一番,谁知她们一个个竟然都说没空,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又是为了看戏。
怎么?敢情京城里所有人都成了戏痴不成?那玉茗堂只不过养了个名角儿檀香姑娘,就能让所有人趋之若骛?
龙瑷君没空理会他颇为郁闷的表情,呢着嘴扬起下颚骄傲地开口:“我懒得和你抬杠,我和娘要赶着去看戏;你别挡住我们。”
又是看戏,龙宇棠头痛万分地抚着额,将视线移至母亲梁氏身上。
“娘,你什么时候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喜欢听戏、看戏了?”娘不是一向爱清静,闲来没事便窝在佛堂里念念佛经吗?
梁氏朝儿子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儿子呀,娘没跟你提过,其实娘最喜欢看戏了,只不过自从你爹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可以陪我去看戏,加上戏园里又没有出色的唱角儿,娘这才收了心;谁知道前些日子陪周老夫人到玉茗堂听了几出戏,娘好像又回到从前和你爹一同看戏的情景,那个檀香姑娘唱得真是,好呀!把你娘一颗死寂已久的心都唱活了哪!”梁氏愈说愈兴奋,风韵犹存的脸蛋光彩焕发,双眼还闪着雀跃的光辉。
“檀香姑娘?又是她!”龙宇棠挑眉咧嘴道:“怎么突然之间一个没没无闻的唱戏女伦比我还受欢迎?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这个女人的锋头比他还健,魅力无远弗届,竟然男女通吃!
“什么没没无闻!你这只井底之蛙。”龙瑷君忍不住又损了他一句。“你不是和你那三个狐群狗党聚在一起聊一些没有营养的风流事,便是和外头那些莺莺燕燕纠缠,一点气质都没有,哪里会晓得唱作俱佳、一鸣惊人的戏剧奇葩檀香姑娘?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京城第一名伶,大哥你还真是孤陋寡闻!”
一边说着,她还啧啧有声地皱眉撒嘴,一脸轻视鄙夷的模样。
她一向最看不惯自己大哥的风流行径,一逮着机会,总要苛损他一番。
“瑷君,别这么说你哥哥,是娘不好,娘教子不严,才会让他这么风流成性,四处糟蹋女人。”梁氏煞有其事的掩着老脸哀声长叹,一边说着,还执起绣帕轻拭着眼眶。“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怪我这个做娘的没尽好本分,才会养出个放荡儿子。”
又来了!龙宇棠翻了个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这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简直是他的克星,一逮着机会便在他面前唱双簧,非把他说得十恶不赦,狼狈不堪才肯罢休。
“娘,这又不关你的事。”
果不其然,龙瑷君又开口接了下去。
“我和大哥同样都是你生养的,怎么我就没他那种缺德性子!”她一脸不以为然地哼声道:“依我看哪,是他自个儿爱造孽,怪不得别人。”
“唉!”梁氏又大叹了一口气,“瑷君,其实你也不能对你大哥太过苛求,起码他没将龙家的祖业搞垮,还经营得有声有色;好歹他也是咱们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印染织造师,龙家的‘染坊’和‘锦织坊’能有如今规模,你大哥实在是功不可没。”
“哼!那是他惟一的优点,只可惜瑜不掩瑕。”
“那也只好让他勉强将功补过哕!”梁氏长吁道。
“够了!”龙宇棠低喊了声,一边阴森地将十指扳得喀喀作响。
这两人简直没把他这个龙家男主人放在眼里,径自一搭一唱说得好不痛快!他这些天已经够闷、够无趣的了,回到家里还得让自己的娘亲和妹子数落消遣一番,真是呕!
梁氏赶紧堆上一脸笑,“别气、别气,你不爱听实话,娘不说就是。瑷君,咱们该出门了,再不走只怕赶不上开场戏了。”
梁氏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拉着扬高下巴与龙字棠瞠目相对的龙瑷君急急往外走去。
她这儿子发起火来可是挺吓人的,还是不要玩得太过火。
母女俩刚准备跨出门槛时,一声低喝忽地自身后响起——
“慢着!”龙宇棠大跨步走向前,挡住她们的去路。
“去看戏是吧?”一扫郁闷地露出格外令人心动的俊美笑颜,他问道。
梁氏顿时愣了半晌,怎么她这儿子变脸变得这么快?瞧他脸上的笑容好看得不像话,温柔得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是呀!檀香姑娘挂牌唱西厢记,错过就可惜了!”梁氏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儿子呀,劳烦你让个路,再不走,咱们真会来不及的。”
“别急,我和你们一道去。”龙宇棠缓缓笑道,随即转头对一旁的僮仆吩咐道:“叫老刘备好马车,我要陪老夫人到玉茗堂看戏。”
梁氏与龙瑷君母女俩登时愣住,两双眼睛同时睁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瑷君,我没听错吧?你大哥要陪我们去看戏?”
龙瑷君很快地回过神来,随即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看着龙宇棠。
“大哥,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才不相信这个风流好色的大哥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陪她们看戏,这里头一定有鬼。
“我哪有打什么主意。”龙宇棠一派优闲地说:
“我只不过是遵从你的教训,想让自己好好培养一些气质、接受薰陶,难道这不好吗?”
“鬼才相信你的话。”她太了解自己的大哥了,一有空闲,他宁愿和他那一堆红粉知己消磨时间,看戏一向被他视为女人的无聊玩意儿,只会浪费时间,他是不屑为之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忽然转了性?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