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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场奇迹,她激动地去触摸玫瑰花,又闻又看,享受那能够纯然欣赏而不去破坏的快乐。

  又彷佛一副枷锁由心里落下,人陡然轻了许多。

  “你又要撕花了吗?”靖宇悄声出现。

  她吓了一跳,快乐如汽球,飞太高就胀破了。她怎能说出她的心情呢?他不会懂,也没有兴趣。

  “我不撕花。”她简短说完,就走到床边去清理裂缘花。

  他没一点示警就窜到她身后,双手环住她,往她颈背发丝吻着。

  “你要做什么?”她挣扎着说。

  “履行夫妻义务!”他的怀抱更紧。

  “我不想,我厌恶,你放开我!”她猛推着他。

  “你愈不要,愈厌恶,我就愈达到报复的目的,你明白吗?”他的热气呼到她耳朵说:“我就是要你和我一样痛苦受罪,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由这游戏中解脱的!”

  她是挣不过他的力气,人一下就摔到床上,有些昏沉。她看不见屋梁、灯饰、窗帘……,他遮住一切,她眼中只能有他,意识也只剩下他的唇、手及急切的欲望。

  一阵战栗穿过身体,她轻轻闭上眼睛,努力想找回一丝理智。她脸一偏,突然触到冷而软的东西,淡淡的香气,是裂缘花吗?大概被他们压得不成形状了吧?

  她的病怎么好的?是因为她也变成一朵被撕裂的花吗?而靖宇这撕花人,对她是恩还是仇呢?……

  靖宇愈来愈高昂的热情,将她带入无法思考的境地,最后她全然放弃了……

  ※ ※ ※

  宛芸正炖着一锅海鲜汤时,电话没命地响着,她内心浮起不好的感觉。

  一拿起话筒,那头就传来靖宇不死不活的声音:“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又来了!总是在她快煮好才通知,她忍着怒气说:“知道了。”

  “你不问什么理由吗?”他仍没挂断。

  “你是要出选择题让我猜吗?”她没好气地说。

  “不管我出什么题目,你写我的试卷,永远都是零分!”他说完就挂上电话。

  宛芸瞪了话筒半晌,眼泪盈眶又干,久久才自言说:“不回来最好,谁希罕!”

  他们的蜜月大概是全世界最可怕又可悲的吧!在山上三天,两人像仇人似地回台北,以后的日子每下愈况。

  大半的时候靖宇都出差,他不在家还算好,人见到了反而对彼此都是一种酷刑。

  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有那么深的恨,彷佛不见底的汪洋,黝黑深沉,让她愈来愈绝望。

  回到厨房,面对香喷喷的佳肴,只有欲哭无泪,这些饭菜是要她吃三天,还是丢垃圾筒呢?

  婚后她是很努力要化解两人之间的仇恨,以自己身心抵押,尽量不触怒他,因为她毕竟不是个赖债的人。但他总是有办法掀起战争,乘机贬损她,让错误和痛苦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胃口尽失下,她坐在客厅发呆,夜迅速笼罩,美丽的兰花,很快就变成一团暗影。

  电话铃响了八声她才去接,手脚有些麻痹。

  “喂!”她有气无力地应着。

  “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次模拟考第三名耶!我再加把劲,或许可以成为你的学妹呢!”宛莉十分兴奋地说。

  “太好了!生活有了目标,感觉总是不一样,对不对?”宛芸强打精神说。

  “姊,你好象不对劲,是不是姊夫欺负你了?”宛莉敏感地问。

  “没有。”宛芸不想妹妹怀疑,又说:“他怎么会欺负我呢?我现在过的是当家少奶奶的生活,有吃有穿,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可是你并不快乐,连名彦都这么说。他说你根本不是被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你是属于广大的天空,应该自由自在地飞翔。”宛莉说。

  “名彦那张嘴是不学无术、天花乱坠,十句只能听一句,一句话又要删掉十分之八,你千万则听他的!”宛芸好笑说。

  “我却觉得他说的没错。你才结婚一个月,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姊,你二十四岁生日都还没过,可别为了爱情想不开哟!”宛莉振振有辞地说。

  “为了爱情想不开?”宛芸笑着说:“现在你倒来劝我了,你自己呢?”

  “别糗我嘛!我就是过来人才特别语重心长呀!”宛莉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帮助我,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坚强的姊姊。”

  “很高兴你也有能够劝告我的一天,表示你真的长大了。”宛芸顿一下又说:“告诉你好了,事实上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真的?姊夫知道了吗?”宛莉开心地问。

  “录取信今天才到,你是第一个晓得的。”宛芸不直接回答。

  “哇!太棒了!以后你也拚上个总经理,咱们开个公司,把柯家企业打得落花流水,姊夫一定会让你的……”宛莉像小鸟般吱吱喳喳,完全没注意宛芸的不自然。

  这样勾画未来的远景,非常孩子气,却让宛芸颓丧的心情一振。

  找工作之事,她曾提过一次,但靖宇毫不考虑一口否决,理由是:坐监的人没有这个权利。

  她并不是白白等死的人,这回先斩后奏,总要硬着头皮在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她跳起来,吃饭、清理、洗澡,井井有条做完所有的事,觉得精神愈来愈抖擞。

  靖宇回来时,她正在为兰花调灯光。

  “你连这名贵的兰花也不放过吗?”他鞋都还没脱就嘲讽说:“这一撕可是千金万金,像撕钞票一样。”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不撕花了。”她不想动肝火。

  “是吗?不撕花的小霜或宛芸,还剩什么?或者你还有第三个化身,准备演另一出戏?”他冷笑说。

  她不想搞砸事情,所以在两人尚未短兵相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她开口说:“我找到工作了,下星期一上班。”

  他愣了一会儿,慢条斯理脱下外套说:“哪家公司?”

  “亚青贸易公司,做计算机销售的。”她小心翼翼说。

  “很好。”他只吐出两个字,继续脱领带。

  “你同意我去了吗?”她十分意外。

  “我不反对你去工作。”他把领带甩一边说:“但是‘亚青’会改变主意,他们明天就不会再雇用你了。”

  “你──”她彷佛跌到谷底,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亚青’,只要你留在台湾找工作,我柯靖宇就有办法让你梁宛芸成为每个公司的‘永不录用’。”他看也不看她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纵然是犯下杀人放火的滔天大罪,你也没资格这样惩罚我!”

  她激动地说。

  “这怎么会是惩罚?我不过完成你的心愿而已!”他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说:“小霜说过,遇见我,生命的重心就是我,再也容不下别的事了!你说过你爱我,可以奉献一切,没有自我及事业,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心甘情愿,毫无怨尤,你忘了吗?”

  提到往事就是一笔说不清的烂帐,她被攻击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悲愤地迸出一句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傅小霜这个人!”

  “有!你创造了她,就必须实现她!”他踏到她面前,双眼锋利地说:“这是你的承诺,你欠我的!你不还我傅小霜的一天,就没有自由的一天!”

  “你疯了!傅小霜是为复仇而存在,她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名字,你为什么不放掉她?!”她哭了出来。

  “这就是我无法原谅你的地方,你让我去爱上一个名字,一个不存在的人,用我的真心、我的生命。我几乎是盲目地信任你,把你当成我可遇不可求的小灵芙。”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说:“而你呢?从头到尾都是冷血的,没有一丝丝爱,用作践自己的方式来迎合我。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怎么能够?!”

  “我……我当时太恨阿靖了……”她怕得说不下去。

  “不只阿靖,还有你父亲,你恨所有的男人,我就成为那个倒霉鬼。”他咬着才说:“你若曾恨得要报复,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你制造出一个魔鬼来,就必须承担这个魔鬼的一切!”

  她把泪吞回,流进肚子里,化做血,一滴滴炙着心头,徒劳无益的挣扎下,她绝望地说:“你放开我吧!”

  他的手松开,宛芸直接走回卧室,他却尾随进来。

  “我今天不想再见到你!”她拿着棉被枕头要到客房。

  “这由不得你。”他抱住她,解开她的上衣钮扣。

  “我不想,你也要强迫我吗?”她避开他的手说。

  “对男人而言,一切只是性。”他用力气制住她说:“对女人或许不同,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朝夕相处又夜夜厮磨,是不是一件很痛苦、很恶心的事情呢?这应该由你来告诉我才对!”

  他总是很有办法击溃她的防线,无论是沉默或羞辱,她的肉体总很快融入他的。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沉醉激动,将脸转向一侧,恍惚间想到脆弱秀美的裂缘花,想到宛莉的那句话:别为了工作想不开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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