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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痛、头痛,人在崩溃的边缘,声音哀求说:“那到底还要多久?人家是有期刑期,我是无期徒刑,你到底是要逼疯自己,还是逼疯我?”

  “疯?哈!欢迎到我的世界来!”他扬声凄厉地说:“还记得我们婚礼上的誓言吗?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所以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双手扣住她的腰,脸离她只有寸许。往日的柔情蜜意只化为昨日阴魂,他的碰触已是如此冰冷。

  她愈挣扎,他就愈施压力,但她这一次已不再退让,若他要施展武功,她就让他折成碎片吧!

  她拳脚开始齐动,不顾后果地攻击他,他很明显地往后退,她仍不停止,手猛捶他胸前,直到骨头痛极为止。

  “我恨你!”她哭着说:“我永远永远恨你!”

  她将自己锁在房内,放声大哭,也不再怕他听见,彷佛几个世纪般,肝肠寸断,嘶声力竭。

  很晚很晚了,墨一般的黑,外面寂静无声,她悄悄开门,想喝一杯水。

  客厅也是黑,只有书房发出微弱的灯光,由她的角度恰可见靖宇坐在书桌前的背影,一缕白烟袅袅上升。

  她不知道他会抽烟,表示他也苦闷吗?

  她想到母亲那句话。他上刀山,我就磨尖刀;他下油锅,我就搧猛火。

  问题是,她和靖宇,究竟是谁在地狱中呢?

  ※ ※ ※

  靖宇已到高雄出差两天了,日子仍是没有起色。

  自从那日她哭后,他不再碰她,也不再冷嘲热讽,两人分房而睡,绝少交谈。

  这种情形不见得更好过,他真要至死方休吗?

  她边收行李边想,钟已经过九点了,她必须快点才能赶上飞机。

  靖宇一早就打电话叫她去高雄,说机票买好了,正纳闷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加一句:“我有一份黄色文件,在书房抽屉,很重要的,你务必要带过来!”

  原来是为了黄色文件。她有些感冒,本想拒绝,但靖宇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在往机场的路上,宛芸头痛欲裂,全身热烫起来,好象浮在云上,东西都远远的。

  天候不佳,飞机误点。她心一急,人就愈不舒服,靖宇一定又在那一头骂她,连送个文件都波折重重。

  半个小时过后总算搭上飞机,才坐上位置,她却发现黄色文件留在候机楼了。天呀!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怎么那么胡涂呢?

  她忙冲出未关的机门,空中小姐在后面叫着:“小姐,飞机要起飞了,你不能走掉呀!”

  “我东西忘了拿,很紧急的!”宛芸一径向前跑。

  候机楼空空的,椅子上什么都没有,她热气猛往上升,昏沉沉地抓着一位工作人员就问。

  “你到失物招领部门看看吧,或许有人捡到送过去了”工作人员建议说。

  但愿如此,非金非银,捡去也没用,她一定会找到的!可是飞机呢……,看来她是赶不到高雄了!

  一阵昏眩,她觉得心跳慢下来,肌肉颤抖着,视线变得极端模糊,下一秒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宛芸能再看见东西时,眼前是一片白色,灯高高亮着,床内几排病床,只有一个护士和她一个病人。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宛芸微弱地问。

  “这是机场的医护室,你昏倒了,被人送来。”护士过来摸摸她的头说:“嗯,好多了!你只是发烧劳累,血压过低,没什么大要紧。”

  “完了!现在几点了?我睡多久了?”她焦虑地问。

  “大概一个半小时吧!你该好好休息才对。”护士看表说。

  “天呀!有人在等我呢!还有……”宛芸急着说。

  她鞋一穿,就跑了出来。机场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氛,比平日静,柜台上人员似乎少很多,她像踏入一个梦里,很不真实。

  她向人问地方,想找到黄色文件,再打电话给靖宇。工作人员都行色匆匆,有些人答话心不在焉,眼睛还盯着大厅的电视机看。

  好不容易来到失物招领处,宛芸才要问话,柜台小姐摆摆手说:“听,生还机会渺茫,好可怜呀!”

  “什么?”宛芸问。

  “飞机失事,在迷雾中撞山了。”柜台小姐指着电视机说。

  屏幕上正介绍飞机的机型和年龄,没多久播报员念着手上机员和乘客的名单,当“梁宛芸”三个字出现时,她觉得自己又要昏倒了。

  她忙坐在柜台边,让晕眩过去。天呀!她要搭的那架飞机竟然出事了!若非忘了黄色文件,她也会在机上,此刻就是莽山大林中的一具残尸了……

  那些和她一起上飞机的人,喊她回来的空中小姐,她隔壁座交换过一个微笑的中年男子,那些男男女女的面孔,活生生的性命,竟一下都没有了?她全身发冷,有欲呕的感觉,双腿重如铅块,一步都不能移动。

  就那么千钧一发,她逃过一劫了,她应该告诉宛莉,告诉靖宇,她还活着!他们一定担心极了吧?!

  她的脚仍是虚软无力,靖宇会不会以为她死了?

  死?若她死了,所有恩怨随风飘散,靖宇不再恨她,彼此不都解脱了吗?

  他说过,只有死亡能结束一切,这不是她获得自由、不再痛苦的唯一机会吗?

  慢着,她必须想清楚,不能死得胡涂,又活得莫名其妙。上天让她大难不死,一定有其意义,若是重生,她就不能再坠入以往的混乱当中……

  “小姐,你刚才说你丢了什么?”有人问她。

  “没……没有,我……我没有丢东西。”宛芸茫然地说。

  她又坐一会儿,在机场上绕两圈,远离电现和电话,像一个新人面对一个新世界,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也把所有人世的债务遗落了。

  不是梁宛芸,她又是谁呢?许久之后,她离开机场,已决定让梁宛芸死,如此一来,靖宇就再也找不到她,也不会再充满愤恨,偿孽的地狱就消失了。

  ※ ※ ※

  宛芸在顶楼的天台上等到半夜,口袋的一点零钱在买车票和晚餐之后全用光了,她又冷又累,模样十分狼狈,但仍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名彦和宛莉都不在,他们一定到出事地点,忧心如焚地要认她的尸体吧!想到这点,宛芸有些内疚,但她也是万般无奈呀!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没死而要装死呢?

  在机场的虚惊,让她流了一身冷汗,热度消散,头不再痛,可是人仍很疲弱。她靠墙昏昏而睡,楼下的关门声又唤回她的魂。

  她忙回到顶楼,猛按名彦的门铃,发黑的灯泡只照到她一半的脸孔。

  “是谁又欠揍了?大爷心情那么差……”名彦咕哝诅咒地来开门。

  “名彦,是我。”宛芸小声地说。

  他一看清楚她,立刻睁大眼,面色惨白,人连连往后退,鞋箱都撞得东倒西歪。

  “我的妈!这世上还真……真有鬼!”他吓得语无伦次:“我以前……说不相信的,你……你只是来向……我证明而已,对……对不对?”

  “对个头啦!我是人,不是鬼。你看,我的影子不是还在吗?”她直接进到客厅说。

  “天呀!你真的没死!”见到影子,他胆子大了,随着她说:“太好了!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呢?害我在山区白流好多泪,白死好多细胞,更不用说可怜的宛莉了,她都哭昏好几次了!”

  “我不能说。”她简单回答。

  “为什么呢?飞机总不会是你弄失事的吧?”他头脑依然打结,想到什么就乱说。

  “到这节骨眼,你还开玩笑。”她疲惫地说:“我没搭上飞机,是因为昏倒在医护室,我心里还呕半天,谁知逃过一劫呢!人真是脆弱,生死机运,半点不由人,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你本来就天生命大,我们还靠你庇荫呢!”他做个怪表情说:“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能说你还活着?”

  “就是要躲靖宇嘛!”她不安地说:“你以为他和我结婚是为爱吗?才不是,他是为复仇,他恨透我的欺骗,所以百般要凌辱我,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我就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名彦双手握拳说:“我从不相信那浑小子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心。告诉我,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我都要叫他加倍奉还!”

  看名彦激动的样子,宛芸不想再谈详情,她只轻描淡写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惹任何风波,我和他之间也算彼此不相欠了。”

  “亏我刚才还挺同情他的,而且还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原来都是装的,真是狗屎!”他恨恨地说。

  “他很伤心吗?”她忍不住问。

  “他演技倒是一流,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他是天下第一痴情汉,尤其他看到你的皮包时那痛哭失声的样子,我还环他的肩,把他当难兄难弟呢!”他心中不平的说:“呸!原来他的泪,比我的屁还不值!”

  “其实他也不希望我死,我当初是做得太过分了,两个人都弄得很痛苦,所以当我在机场听到飞机失事,才有诈死的想法。”她说:“你到了出事现场吗?是不是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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