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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人的啦!既是终生监禁,哪还能写词给别人唱哩?”不信的人说。

  “唉!真可怜呀!”相信的人直摇头叹息。

  终生监禁?地牢?那些字眼不停地在顾端宇的脑海里回绕着,怎么可能呢?岱麟和芮羽不是会好好照顾她吗?他们怎么会让她待在地牢里呢?

  顾端宇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若非在二楼,他真会冲下去质问。不!没有人可以给阿绚委屈受,她是他爱的人,应当幸福才对!他手握着木柱,木柱都出现裂痕了。

  有人在他的肩上轻拍一下,无名的声音传来,“传闻多半夸大其实、不可以当真。像你明明在这里,没有被处决,三格格当然也会好端端的待在她的府邸里,没有被监禁。”

  “万一他们说的是事实呢?”顾端宇痛苦地问。

  “应该不会吧……”无名紧蹙着眉说。

  “你还记得阿绚那最后的一笑吧?多奇怪呀!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呢?”端宇看着他说。

  无名轻叹一口气后才回答,“你这几年身在佛门,心里却都一直惦记着她,对不对?”

  顾端宇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也显出自己的儿女情长,因为阿绚,再念佛千年,他的心也静不下来。

  无名看见他神情,只淡淡地说:“反正我们都到通州了,你何不去北京看个究意呢?”

  顾端宇的的脸上满是迟疑,真的可以看吗?他只不过是要确定她是否幸福快乐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她一切安好,那他就能够放心地继续浪迹天涯了。

  芮羽也听到那首“格格曲”了,由月漉和波烟二词,她知道是出自阿绚手笔无疑,但怎么会流传出去的呢?而街坊间的说法也太离谱了,惨到南明将领被处死和格格幽禁地牢的结果,引出不少人的眼泪,然而,也因为如此,大家才不会联想到阿绚。

  阿绚目前的情形是处在半幽禁的状态,不过,那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三年前的春天,他们一路回北京,阿绚始终不言不语,身体极虚,脸上罩着浓浓的愁意,只有面对兰儿和征豪时,才会露出一丝笑意。

  早在格格堂时,岱麟便和芮羽商量出一个能够转圜的方式,再往京上奏。说东南不靖,乱事频生,耿仲明死,耿继华伤,因此无力保护三格格,令三格格三次为逆贼所绑架,数月之间,身心皆受重创,已无能完成太皇太后指婚的美意,故遣送回京。

  奏摺一到,京师震动,而阿绚一回到忠王府,忠王爷和辐晋见爱女失神憔悴的模样,都不禁老泪纵横。

  芮羽也是泪流不止,这三次的绑架,阿绚不肯明说,谁也不清楚,只知道阿绚爱上顾端宇,而顾端宇为了躲她,竟剃发为僧。

  这种异族间相恋的苦,芮羽也曾经历过,那是人间最无奈的痛楚。但男命与女向又有不同,岱麟爱上汉人,人称他是英雄多情;阿绚爱上汉人,则极有可能被家法处置,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极力说服岱麟要为阿绚掩饰的原因。

  进宫觐见太皇太后时,又是另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

  慈宁宫中,年方九岁的小皇帝也在座,他一见阿绚便说:“阿绚,你怎么变成这样?耿家是如何待作的?朕非要办他们不可!”

  “皇上!”太皇太后轻喝道。

  在一一叩礼后,岱麟以奏摺为本,再将南方的情况说了一遍。

  小皇帝听完后,像小大人般皱着眉说:“又是这批逆贼,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不会再闹事呢?”

  太皇太后将目光转向芮羽,“这批逆贼中,可包括你的兄长顾端宇?”

  芮羽一时无言,岱麟正要回答时,阿绚却抢先柬奏,“回太皇太后的话,绑匪中有顾端宇,就是因为芮羽福晋的原故,他们才平安地放了我,求太皇太后不要因此而责怪芮羽福晋。”

  “本官被弄得糊里糊涂的,还不晓得要责怪谁呢?”太皇太后看着他们三人,老觉得事情并不单纯,但岱麟做事一向可靠,所奏之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耿府的情形如何?”

  “耿仲明已死,爵位悬虚,正等皇上定夺。”岱麟回答。

  “当然是收回爵位啦!”小皇帝说。

  “皇上,此法不可。台湾尚有郑氏逆贼,留下靖南王爵位,才能达到以汉制汉的效果。”岱麟说。

  “皇上对东南局势尚未研究透彻,回养心殿后,可要加紧功课。”太皇太后指示完,又说:“如今耿继华不娶三格格,自然不能越过耿继茂去袭承王爵。对了!佟太太一行人呢?”

  “还在福州待旨。”岱麟说。

  “禀太皇太后,阿绚的奴婢霞儿已成了耿继华的侍妾,还望太皇太后成全。”阿绚说。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随即说:“这不是太委屈了霞儿吗?她是咱们包衣府出身的,做汉人正妻绰绰有余了。”

  “这正是岱麟的意思。”岱麟乘机说:“臣斗胆有个提议,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封霞儿为郡主,佟太太随侍,虽然耿继茂袭爵,但朝廷依然可以达到安抚及监视的效果。”

  太皇太后点点头,看着小皇帝问:“皇上以为如何?”

  “只要阿绚不要再去南方,朕都同意。”小皇帝又带些稚气地回答。

  “回皇上,阿绚不再去南方了。”阿绚再度跪地说:“但阿绚有个请求,请皇上和太皇太后作主。”

  “你说吧!朕都会答应你。”小皇帝豪爽的说。

  “阿绚命中不吉,三次指婚皆不得善果,实在有负圣恩。”阿绚静静地说:“请皇上与太皇太后准许阿绚削发为尼,在佛法无边中,解去前世冤孽,修来世福报。”

  “削发为尼”四个字,让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芮羽首先感受那她那份痴心,可怜的阿绚,以为同人佛门,就能够和剃发为僧的顾端宇离得更近吗?

  “不!朕不答应!”小皇帝站起身说:“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出家呢?皇阿玛生前要出家,结果就不在了,现在阿绚要当尼姑,会不会也不见了?”

  “皇上,你平日都好好的,偏偏看到阿绚,就没上没下的。”太皇太后板着脸孔转向阿绚说:“不行!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还没有人当尼姑的!”

  “太皇太后……”阿绚叩首恳求着。

  “不要再说了。”太皇太后烦忧地道:“我要再想一想,你们跪安吧!”

  结果,在阿绚的一再坚持下,太皇太后仍是遂了她的心愿,但是,却定下两个条件,一是阿绚只能带发修行,以居士自称;二是阿绚必须住在天宁寺后的尼庵,那是以芍药、牡丹花闻名,太皇太后常去进香吃斋的地方。

  阿绚领了旨,给自己取了“波烟”二字。

  芮羽最初不解,以为是人生如波如烟,散即无踪的意思,但阿绚却微笑地对她说:“福晋博学多闻,堪称我师,怎么唐朝李贺的‘月漉厉,波烟玉’会没听过呢?”

  芮羽这才恍然大悟,入空门是假,一颗心不变是真,阿绚分明是在等着顾端宇回头。月漉和波烟,一南一北、一僧一尼、一汉一满、一明一清,关关都是越不过的阻碍呀!三年过去,京城里会出现这首曲,表示阿绚在宁静的外表下,爱情依旧,这使得一直和岱磷厮守的芮羽,除了心疼外,就是喟叹了。

  纷扰思绪里,马车来到天宁寺,晴朗的蓝空下,娇艳五彩的花令人赏心悦目,花香也沁人心脾。

  因为太皇太后常来,所以,这一带管制森严,连要见阿绚也必须先通过复杂的手续,因此,说阿绚目前处在半幽禁的状态下,也不无道理。

  领队的长吏和寺中的知客僧打了招呼,交换文牒,马车便穿过花间小径,来到位在树海中的尼姑庵。

  这儿的尼姑庵曾是明朝一些太妃养老之处,所以分为一间间别院,各有小尼使唤,非常幽静舒适。

  阿绚已知芮羽要来,早将石径打开,敞开大门迎接。也因为不是真正的尼姑,所以,阿绚不穿海青,身上罩的是月白无款的抱子,腰部以靛蓝带子系着,她长长的发不理不扎,只用蓝方巾裹头,打着粗结,垂在脑后。

  尽管铅华褪尽,阿绚的美丝毫不减,应该说,因茹素念佛的关系,使得阿绚整个人更凝白如玉了,有一种素极之后的妍丽感。

  “稀客!稀客!”阿绚微笑地说:“不是才听说小洵豪出疹子吗?一定是没事了,福晋才有心情来看我。”

  洵豪是芮羽前年底生的第二个儿子,已一岁半,身子骨特别娇贵,什么病都要染一下。芮羽叹口气说:“是真的把我累坏了,好在兰儿和征豪都乖,没给我添这种麻烦。”

  阿绚仔细看她一会儿说:“你们江南女子真是耐老,经过这些折腾,仍是美丽如若,一点都看不来出生了两个壮丁,难怪靖王爷恩宠不衰,立誓不纳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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