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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底清楚地传来石地的冰凉,而她的心,有点悲伤,又有点快乐,像是什么都不确定,直到她看见石椅上的地。

  这一次,河水训用深情款款的语调对她说:“我爱你,真的爱你,永远不变……”

  啪!像照片曝光般,一切又成为空白,雁屏倏地由梦中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

  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梦见他?从三个月前她由他身边逃脱后,他就一声不响地人梦来,这已经是第十二次了,平均一星期一次,频率高得让人觉得病态。

  不仅如此,她的梦还有剧情,从最初的男女相遇,到互有好感,到今日的表白,像极了电视中的

  “每周剧场”,害她好想大声问:“有人的梦是连续剧式的吗?”

  问题是,她不敢告年任何人这件事,包括史曼如她们,因为她们一定会断言是她迷上了何永洲,才会以他为幻想的对象。更何况,上回溪头之旅出差错后,她和她们便再也没有那么无话不谈了。

  说实在的,何永洲是很帅,光是他那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身材,就足够当偶像了。但他是何家的人,与她是彼此的“灾难”。在他当时要强迫带她回家时,她就理智地将他“除掉”了,怎还会在事后迷恋他呢?

  而且,他这人太老成、太有城府、太狡桧、太霸道…,一大堆的“太”,就是正常的状况下,为人处世号称“单纯”,习惯当“娃娃”的她,也会退避三舍的。

  但梦就是不清自来,如此心意缠绵,让人久久难忘。

  雁屏想过各种解释,既无关恋父、恋母情结,也没有童年创伤,大概是伟洛伊德再世,也对她的梦寻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吧!

  她甚至想,会不会何永洲对她那B的恶作剧怀恨在心,透过某种巫术诅咒而到她的梦里来?

  不!不可能的,他不是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行为的人。这几个月来,雁屏特别注意有关他的报导,更详。细地了解他的种种。

  何永洲的学历、出身及背景,就是父亲嘴里所谓

  “金闪闪”的人物。他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回台湾后在一些学校教犯罪学,但他最主要的心力仍放在社会工作方面,比如帮弱势者打官司,还有最近的反毒工作及成立青少年“向毒品说不”的组织。

  有一本杂志称他是“政治世家新生代的一颗明星”,这预测他将来会步其父的后尘,在政界前途无量。

  雁屏还记得,标题旁有一张他穿西装打领带的特写镜头,真是帅呆了,而她竟和这人有“同床”之缘,这算不算一种疯狂又美好的回忆呢?

  唉!管他什么回忆,那都是年老时候的事。目前她最担心的是,这怪梦会持续多久?会梦出个什么结果?今天是表达爱意,明天会不会亲吻?甚至真的像连续剧一样,有尺度放宽的激情……

  雁屏的脑中突然闪过何永洲当她面提“做爱”二字的情景,两颊蓦然发烧,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只有扛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类似境怨,又仿佛是讪笑的声音。

  床头的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儿雁屏才注意到。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来吵?她伸手过去接,电话那端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说:“雁屏,你起床了吗?该上班了吧?”

  “妈,你有没有算错时间?现在是三更半夜呀!”雁屏说。

  简秋华在女儿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后,上个星期又飞到洛杉矾去,仍每天叨念着不放心。

  “哪里算错?我这儿是下午,你那里都早上七点;了,还在睡懒觉?”简秋华说:“这是你到北门堂工作的第一个夏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你老爸失望。”

  雁屏打开窗帘,目光刺进眼睛。她回答说:“我对北门堂的事业一点都没有兴趣。”

  “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再说了。”简秋华训诫地说:“你爸对你的期望非常大,叫你‘公主’,就摆明着是把你当继承人,你可不要不知自爱了!”

  “妈,你很清楚我一点都不适合。”雁屏反抗地说:“我讨厌北门堂,连看到那些‘牛鬼神蛇’似地员工都害怕,要怎么管嘛!

  “你爸会训练你的,好好听他的话准没错。”简秋华耐心地说:“而且北门堂真的不同了,你爸现在都走正派生意,不插手那些肮脏事了。”

  “是吗?那他为什么开赌场和游乐间?”雁屏问。

  “你爸为人重义气,总要照顾一些老兄弟……”简秋华也解释不清,只好说;“哎呀!你别管那些,反正再过两个月,你就到美国来念书了,要乖乖地多做少问。”

  “妈,我说过,我不去美国,到时我不会上飞机的!”雁屏又乘机声明。

  “你还说?你敢枉费我一番苦心?当年为了孙师父的话,我不敢求名分,不敢生老二,不能有个正常的家,看看我牺牲多少?”简秋华气急攻心地说:“好不容易熬到你二十一岁了,眼看我们母女就能出头,你说这什么征活?求求你争气点,强过你四个姐姐,不要让那些等着看你出丑的人称心如意.....”

  雁屏被亲得耳朵都痛了,她知道再说下去,母亲还可以哭唱个好几小时,所以连忙陪罪顺从,再找借口挂掉这越洋遥控的电话。

  唉!她真的逃不掉了吗?那个非亲非故的孙师父,一番议是而非的话,就影响了她整个人生。

  原本以为溪头之旅可以打破某种禁忌,但回来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带回了一个连续不断又莫名其妙的梦。

  那天其实是满惊险的,她一进门没多久,父亲便。气呼呼地返家。因为他丢了环海工程的生意,以致口不择言地乱写,而那个蔡明光最可怜,只差没有自杀谢罪了。

  而后几天,屋内的气压极低,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所以雁员偷跑去溪头的事。就更成为一个小点,程玉屏没胆拿出来做文章,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雁屏匆匆地刷牙洗脸,换上母亲要求的淑女洋装,准八点,门铃就响了,不必清,也晓得是充当司机来接她的蔡明光。

  “早!”他一看见她,就笑着露出两排大牙说:

  “我替你送早餐来了,今天是法式土司,希望你会喜欢。”

  “蔡大哥,真谢谢你,每天都让你这么麻烦,实在没有必要。”雁屏有礼貌地说。

  这三个月来,她已经逐渐习惯父亲身夯这位头号助手,最初,她对他的殷勤有些吃不消,后来进了北门堂,他的热情及耐心协助,帮她解决了很多适应上的困难,她也就对他哈巴狗似地忠诚安之若素了。

  有时,她不免好奇,蔡明光怎么会甘愿住程家人几近侮辱的使唤呢?尤其是四姐,简直不把他当人看,他真的要当程家的四女婿吗?

  母亲说,其实父亲最爱的义子是刘家志,可惜他中途为了女人挛节,成为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

  雁屏没见过刘家志,但她看得出来,蔡明光努力了半天,仍无法在父亲心中取得同等的分量。而她一向心软,挺同情蔡明光的境遇,因此在言行态度上,都有某种程度的尊重。

  一上车,蔡明光就调好冷气,把香囊弄正,一切齿妥当之后便说:“今天义父要你去奋工地巡巡,当亲菩大使,推动工人们的士气。”

  “我?我又不懂那些。”雁屏惊讶地说。

  “你不必懂,只要保持美丽就好。”蔡明光盯着她,微笑地说。

  雁屏对他的目光极不自在,忙转过头,假装翻阅留在车内的一本杂志。好巧不巧的又是何永洲的专访,看来,他果真是大红人。她不想读,却又忍不住逐字看下去,以致错过了蔡明光的话。

  “你说什么?”雁屏抬起头问。

  “我说交通那么乱,我不放心把接你的工作交给别人,只有自己来了。”他讨好地说。

  “谢谢你。”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重复再重复。

  蔡明光心满意足地开着车,他这一生所见的女人,不是低贱如妓女,就是蛮横如程玉屏,没有一个像雁屏般兼具高贵、美丽与清纯;而最重要的是,雁屏把他当人看,只要她轻轻一笑,他就是为她做牛做马都甘愿。

  总之,雁屏来了以后,别的女人都不在他眼里了。

  北门堂大楼的会议室里,有如临战火的紧张气氛,此次召集的干部以程家人为主,老大美屏、老二丽屏、老三秀屏三对夫妇都在座,加上玉屏、雁屏和蔡明光。表示事情极端严重。

  程子风已经吹胡子瞪眼好一阵子了,大家皆正襟危坐,连手边的茶水都不敢碰一下。

  “我真不懂,为什么从失去环海工程后,就一连串出事?”程子风在每个人脸上绕一圈后,狠狠地说:“先是高雄发生地基下陷,再来是台中大楼逾期纠纷,现在是砂石车问题,到底是老天作怪,还是你们在和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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