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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的法律!如果他能亲自和她谈话就好了!

  此时,海粟所能做的,就是争取让斐儿到穆沙克的私人疗养院去,他很王逸凡,而斐儿落在那罪魁祸首的手里,只怕病情会更严重。

  哦!斐儿,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呼吸心跳都和你在一起呢?他常在心中低喊着。

  这段日子里,他不断的回忆他们的过去。从十九岁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陷入无可自拔之地,虽名为“好奇心”,但其实那都是无法解释的强烈吸引的结果。

  她不是纵火犯,也不是冷血杀手,瞧!她只动了一次刀,就惊吓得神魂都失去了。归根究底,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孩,人世给她冰冷,她的心就化成石头,宁可当不属于世间的鬼,不去感觉,就不会有伤害。

  而他恰巧是追鬼的人,这不就是上天注定给他们的缘分吗?

  其实,他算是最“知道”她的人,但他最后仍站在“世人”这一边,不信任她、诬陷她,这不就和芝秀及那些未查明真相的警察、社工人员一样,罪不可赦呢?

  斐儿会不会从此不原谅他,以永世的隔离当惩罚呢?

  海粟曾经是如此意气风发,受家人宠爱,得兄弟敬重,走到哪里吃香到哪里。但如今他发现,没有了斐儿,天地全暗淡下来,她仿佛是他内心的灵魂,从他出生就存在的。

  尤其是在昨天的董事会中,他终于明白一切针对斐儿的阴谋后,差点和相交多年的兄弟们撕破脸。

  他们居然告诉他,没有EG窃密的事,王逸凡也是自己人,加人这计划的还包括他的父母在内。

  “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兰斐儿像一颗定时炸弹,我们希望你能远离她……”刘佑奇说。

  “所以,你们就派出王逸凡诱惑她,又制造出一些拙劣的证物来栽她的赃,结果你们没诱成她,还把她逼疯了!”海粟大吼着。

  “这女人还不可怕啊?她都杀你了!”岳昭辉说。

  “她不是要杀我,她只是要杀社会对她的种种不公!”海粟激动地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你!你!你们任意审判,才是真正毁她的凶手!”

  “海粟,你冷静一点!”素丽压下儿子的手说。

  “海粟,你说这话也不公平!”江明毅说。“你是我们‘伟岳’的董事长,我们千万的身家都投资在你身上,你的一举一动影响着几千几万人。你不娶和你一起打拼的德铃,却和一个恶名昭彰的女人纠缠不清,我们当然不放心,所以不得不采取必要的行动。”

  “我们这场戏,只是给你一个警惕而已。”葛成然说:“请你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那一刻,海粟突然觉得,世界也和他对立了,他只能无言地走出会议室,也走出“伟岳”。

  直到现在,他眉头都没有舒展过,甚至逐渐能体会斐儿画中那海上孤墙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由法院的长窗往外看,罗马式的圆柱下聚集着几个华人记者,是准备来采访斐儿案子的结果。

  两边的律师都往和解的方向走,海粟甚至亲自在法官面前说明原委,但因为斐儿的精神状况和复杂的过去,使本来可以快速解决的纠纷,又拖了一阵子,也让海粟受到更多的身心煎熬。

  走廊的底端,永洲跨大步走来说:“法官已签好名,起诉取消,斐儿自由了。”

  “我们马上去带她!”海粟兴奋地要飞起来。

  “海栗。”永洲拉住地说:“你忘了我告诉你的吗?斐儿不认得任何人,她不一定会跟你走。”

  “没错!”王逸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插嘴说:“这些日子,我一直陪着她,她跟着我才最合适!”

  海粟一见他,满腔愤怒又起,冲过去就扭住他的衣领说:“你还敢来?你这样陷害斐儿,我还没找你算帐,你竟敢自动送上门?”

  远处两个法警关切地往他们这里看,永洲忙挡在他们中间说:“外面的记者一大堆,你们想在法院闹事被捕吗?”

  “他害斐儿,我绝不饶地!”海粟恶狠狠地说。

  “我‘害’她?”王逸凡冷哼一声说:“不!真正害她的是你!你趁着她母丧又欠下大笔债务的困境,逼她和你到美国同居,置她于万人不容之地。诬陷她的主意全是你身边的人出的,是你亲爱的父母和拜把的兄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要保护你!”

  “王逸凡,别再说了!”永洲喝止道。

  “不!我要说!斐儿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祸首全是他!”王逸凡义愤填膺的说。

  海粟的心像一只涨满的气球,突然被针戳破一般,消萎无气。

  王逸凡说的话,都是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斐儿并不爱自己,而他也不过是世人中审判和迫害她的一份子而已,她会原谅他吗?

  后面传来一声轻咳,穆沙克医师用英文说:“我在这地站了好一会儿,虽然听不懂你们的谈话内容,但大概可以猜个几分,我想,斐儿还是和我回疗养院最好!”

  “不!我不能让她留在那冰冷不正常的地方!”海粟立刻改用英文说。

  “我的地方没有冰冷不正常!”穆沙克抗议道:“它有最完善的医疗设施,像度假别墅,只有我才能治好地内心的创痛。”

  几个大男人正在那里争执时,一扇边门打开,一身整齐白洋装的斐儿由两名女警察带出来。

  一个半月不见的她,瘦了~些,雪白肤色上的一双眸子浓黑如墨玉,那空洞虚无的模样,让她变得好小好小,也令海栗想起十年前那个孤身寄宿在他家的小斐儿。

  离别后再见,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她,满溢的心,让他由灵魂最深处喊了一声,“斐儿!”

  斐儿已经在荒原里走了许久许久,她看不到~个人,四周都是蒙蒙的雾,天空的颜色很奇怪,有时她会看到猛火,有时会看到大海,但每回移步走近,它们就会在原地消失。她要怎么走出去呢?这又是哪里?

  偶尔会听到声响,忽远总近,但都很陌生,所以她没有回应。她想,她该放弃这躯壳了,前世的冤孽,此生得不到申诉,有的只是更多的悲哀和幻灭。

  她做了什么呢?为何生命像走到了山穷水尽处的疲累?她继续在荒原上绕着,没有过去、未来,天不会黑,也不会亮,一切都像短短的一点,又像恒长的一线,生命失去所有的空间和时间概念,然后,有个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叫着--

  “斐儿!”

  斐儿?是谁在喊?好熟悉的语调呀!

  慢慢地,那蒙蒙的雾,如~道帘幕,被人缓缓拉开,她看到绵绵青山和染红夕阳的大海,其中有一座美丽的小木屋。

  她也很用力地在帮忙推那遮住她很久的布幕,一个穿黑色披风的

  男子对她笑着。海粟?是海粟吗……是海粟!

  她转过头,黑眸子迟滞地移动着,她看见四个男人站在窗户边争辩着,一个是矮胖的外国人,另外三个中国人都是一式的西装笔挺。

  她掠过那英俊却陌生的脸孔,再来是斯文有些面熟的脸孔,然后是声最大,表情最激动的那个。

  他在急什么呢?为什么太阳穴的青筋都爆起了?为什么他眼中有如此多的痛苦?为什么他的脸色好难看,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海粟。”她轻轻的唤他。

  她的音调虽细如蚊子,但令四个男人全停止说话,怔愣在原地,惊愕地有如中了魔光。

  海粟首先清醒,他向前一步,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地说:“斐儿,你认得我吗?”

  “海粟!”她的呼喊中带着哽咽,宛如一个迷失许久的孩子,找到她的亲人一般。她不顾一切地的投入他的怀中,将头理在他的胸前,不愿意再抬起。

  “哦!斐儿,我的斐儿!”海粟紧紧地抱住她,从不轻弹的泪泛在眼眶内。

  不用再证明什么了,斐儿是属于他的,就像他今生不能无她而独活一样,他们是注定了要生死相许、祝福与共的!

  一旁的水洲,想着应该打电话给远在雪城的雁屏,说他下班飞机就回家;一心想治斐儿的穆沙克则沉默不语,满脸的感动。

  王逸凡呢?哦!他早已走出法院,步下阶梯,消失在旧金山初夏晴蓝的街道上了。

  * * *

  斐儿在法院,一看到海粟就奇迹式的“清醒”,这岳家及社会大众的眼里,不啻是一种诡计式的伪装,目的就是想脱去刺杀海粟的罪刑。

  但海粟逐渐了解斐儿,明白她一时的失神及失忆,是本能地保护自己做法。她随他回家后,除了常常抚摸他右胸上的疤外,很少提起那件迫使他们分离一个多月的意外。

  每次海粟想道歉,想解释他轻易相信别人,诬陷她的心态,想说他一刀捱得活该时,她总按住他的唇,不愿再谈,就好像她自幼所受的种种误判,纵火及儿童杀手的罪名,她沉默痛苦地接受,从不反驳或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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