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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要去哪里?”有个人影迅速挡在她面前。

  维薇抬头一看,是那个专门照管她的大男孩波格。他长得极黝黑,有着一头又浓又卷的乱发,身上是一股永远也除不掉的怪昧,非常典型的吉普赛孩子。

  他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说:“妈妈说你不可以随便乱走,”维薇用雾蓝色的眼睛瞪回去。

  波格仿佛被蛊惑般,黑眉挑高成奇怪的角度说:“我知道你不是娜娜,因为你没有黑眼珠,又比较白,比较漂亮。但妈妈说你是妹妹,你就是妹妹,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别让你再到夏湖去。”

  一听到“夏湖”两个字,维薇就更忍不住了,她突然绕过波格,往农庄的方向奔去。

  “娜娜!”波格在她身后叫着。

  她死命地要把这个名字甩掉,她并不是娜娜,而且希望一切都只是梦,爸爸、妈妈和小莉琪都还在家中等她,所有的可怕记忆都只是噩梦而已!

  巨树的浓荫罩住她小小的身影,粗糙的石头、枝桠割划着她细白的脚。她其实已失去目标,只是凭借着心中的希望向前跑。

  蓦地,某处又传来马呜声,维薇站住脚,正好让波格追上她。

  “娜娜,我们快回营地吧!”他拉着她说。

  维薇用力推开这比她高不了多少的波格。

  这时,树丛后闯出一个骑马的武土,他看见他们,便凶恶的用剑乱比着说:“原来是两个吉普赛小鬼!还不快滚!这农庄现在是属于新邦主的,若你们敢擅入一步,不是被吊死,就是被烧死!”

  波格不由分说的抓着维薇就往后退。

  维薇受到惊吓,并没有反抗;但过了一会儿,她回复神志后,又开始挣扎。

  “我知道你想回去农庄,对不对?”波格就是不放手他说:“但刚才那武士不是骗人的,我叔叔说,农庄已经被柯伦的人占据了。柯伦就是新邦主,他没有一点慈悲心肠!”

  不!不!不!维薇不断地摇头,眼泪流下脸庞。

  “娜娜,别闹了!你再不走,妈妈会着急的!”波格不耐烦他说。

  她的眼神陡地变得冷硬,突然低头往他的手臂上用力咬,令他痛得哀叫一声,她也乘机逃脱。

  慌乱中,她往树丛最稀疏的地方奔去,穿过一片及肩高的草丛,泛着盈盈波光的夏湖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夏湖,蓝蓝的水可以通向莉琪和费罗姆姆!

  她极目眺望,远处的山在云后,湖中的小岛芒草丛生,天涯无尽,可载得却是承受不住的恐慌。

  费罗姆姆会带莉琪去哪里呢?或许父亲有提过,他所从事的科学研究是件反教廷及反权威的工作,围此会有几个避难的处所,但才十岁的维薇怎么有可能去记路线呢?

  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巴黎大学的弗德烈教授,因为她有长大后去向他学医的心愿。但巴黎在法兰西,要穿山越海,她怎么走得到呢?

  维薇拨开芒草,湖上泛着烟波,但毫无船影,系舟的地方,也只剩一条断掉的缆绳,一切都不过是再一次证实她的孤独与绝望罢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遗弃!维薇沿着湖岸摸索,一步步都是痛心的焦虑,她终于发出声音大叫“莉琪!费罗姆姆……”她反覆地喊着,直到叫喊成啜泣,湖上仍无人回应,只有波格从草丛里走来。

  他用脏脏的手擦着汗,愣愣他说:“原来你不是真的哑巴。”

  维薇看到他就想到吉普赛,想起吉普赛,就不由得害怕自己的命运……

  她的伤痛立刻变成愤怒,驱使她见了草就拔,以抒发内心种种的无助情绪。

  两人走呀走的,竟又回到营地,一群人聚集着朝她和波格走来,卡洛跑在最前面。维薇直觉地屏住呼吸,果不其然,卡洛一把抱住她,那腥臭味又熏得她几乎昏倒。

  “啪!”地一记声响.波格被某个长辈打了个耳光,而且还斥责说“我叫你不许让娜娜到夏湖边,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波格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满脸委屈,但他却没有出口辩驳。

  “波格,你太令妈妈失望了!”卡洛也皱着眉说:“你都十二岁了,若没有做好份内的事,是要接受处罚的。”

  维薇受过严格的家教,因而在上帝面前她绝不会撒谎,看到波格为自己背负冤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波格没有错,他有阻止我,是我不理会。”

  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全安静了下来,都惊诧地望着她。

  “啊!我的娜娜,你终于又会说话了!”卡洛捧起她的小脸说:“夏湖仙子将你的魂还回来了,你又可以和妈妈一起唱歌和跳舞了!”

  一旁的木萧、铃鼓、风笛骤然响起,卡洛拉着维薇旋转跳舞,口中唱着“蓝眼睛的娜娜”。

  最初,维薇因跟不上脚步而绊了几跤,但在大家热情的环绕下,加上清楚简洁的节奏,她很快便跟上音乐的弦律,并且一下子就沉浸在一种欢乐无忧的气氛中。

  她以前过得是接近贵族的生活,音乐的陶冶大都偏向宗教的圣母之歌或宫廷传唱的抒情吟颂,那些节庆或民众常用的曲调,都被视为鄙俗,向来不曾入耳或接触。

  维薇亦不被允许如此男女不分地放纵狂舞过,但她发现,吉普赛人的歌舞像是又多了一些什么,不仅令人忘我,还有一股对生命苍凉的吟咏,仿佛他们流浪了几百年,自然拥有了治愈受苦心灵的能力,让自己在悲哀中存活下去。

  维薇握过一只手又一只手,嘴里也唱着娜娜。她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希望永远舞着,舞到痛苦完全消失为止。

  § § §

  几个头戴高高的黄帽子,脚穿绿色尖尖鞋子的小丑,拿着笛子,怪歌怪舞地蛇行过群众,引起一阵笑声。

  阿帕基城的贝壳广场因七天前新邦主的加冕典礼,聚集了许多人潮。今天是庆典的最后一日,热闹已近尾声,开始有席散的冷清之感。

  维薇和波格蹲在石地上看牵线木偶的表演,听着一个人碰到狼的故事,对话十分滑稽可笑。

  他们瞧得起劲时,有个大人一脚踢开他们说:“吉普赛的野杂种,滚开!”

  波格护着维薇,并拉着她往帐篷跑去。

  帐篷内,卡洛正以水晶球在替人算命,一股异香由里面传来。

  他们才刚喘一口气,一位族里的长者劈头就朝波格打来说:“你们不去旅店街角要点钱,又在这儿偷懒玩耍了,是不是?”

  波格皱着眉,只好再把维薇带走,还一面嘀咕说:“当小孩真倒楣,当吉普赛的孩子又更惨,到哪里都挨揍,像野狗一样。”

  这一点维薇是承认的,她到吉普赛的营地已经十二天了,过得是和以前迥然不同的日子。餐风露宿不说,很多生活方式及形态,都和夏贝诺家中背道而驰。

  她暗忖,若是费罗姆姆知道,必会评论一句: “禽兽不如!”

  由天堂顿时跌人地狱,维蔽只有努力摸索着生存下去。好在有卡洛和波格母子,虽然他们一个有些精神兮兮,一个满口脏话,但到目前为止都很照顾她,算是她仅有的依靠。

  她在浩劫后最大的期望,便是下落不明的父母。她白天穿梭在城里,夜晚对月祷告,就是希望能有亲人的消息。

  波格看到一列商队刚牵着马在街槽喝水,立刻奔过去要钱。

  他还没有说完一个句子,就被人轰开,只见他恨恨地对维薇说:“我早就知道犹太人是一毛不拨的。”

  维薇并未专心听他的话,因为她的心思正在铁匠铺门口的儿个孩子身上,他们手里抢着一根长绳,口中大声唱着一首奇怪的歌--

  如果我将要被吊死我应该听见钟声敲响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就是尼尔的末路尼尔?这不是父亲的名字吗?

  孩子们反覆唱着,只不过是把最后一个换个人名。

  当他们唱到“玛莲”时,维薇受到极端震慑,她抓着波格就问:“这是什么 歌?他们唱的那些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吊死人的歌呀!这就表示那些人要被处以绞刑了。”波格回答着说。

  绞刑?维薇瞪大眼睛,无法动弹。

  突然,阳光直射到她的头顶,洪亮的钟声响起,她身旁的人开始奔跑,叫着:“行刑时刻罗!”

  “走!我们也去看!”波格兴奋地拉着她说。

  两个孩子掺杂在狂动的人海里,维薇被人撞踩了好几次,所有的喧闹仿佛都成了”尼尔的末路”和“玛莲的末路”。他们真的要处死她的父母吗?

  人,人,四处都是人,堵着如一道道的墙……

  钟声一记又一记,仿佛催命符般,停止时,人群中有刹那间的寂静。

  “死了吗?死了吗?”后面有人问。

  “死了。”前排的人说:“都死了。”

  死了?死了?

  突然问,维薇像是疯了,不顾一切的往前钻。当她从许多脚间爬出来时,最先看到的是骑马的侍卫,那个带头的人,正是在那可怕之夜来抄她家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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