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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用蛮力拉她过来,但这一回他没有动,她几乎是和他在一指的距离间面对 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及细数彼此睑上的毛细孔。

  或许是他的力道过猛,雅芯挽上的发整个掉下,环住她白皙的脸庞,加上因惊吓而 更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种绝然又令人想陷落的美。

  雅芯心跳极快,胸部一起一伏,眼见他的脸渐渐逼近,醉人的酒味、那带着诱惑的 唇……突然,她眼角瞄到一束发丝,人倏地清醒,用力推开他说:「糟了,我的头发, 你……你教我怎么回会场呢?」

  叶辛潜仍兀自沉溺在方纔的激情中,只能喃喃的响应说:「你……你最好到盥洗室 里去补一下妆。」

  她很快的打开门,但不开则已,一开竟看到曾如菲和章建哲远远走来,此时,叶辛 潜也踏出脚步,站在她的身后。

  这两对俊男美女一照面,酸甜苦辣统统出现在脸上,所有杂陈百味只有个人心里知 道。雅芯受够了这一团混乱,第一个抽离,说了一句「抱歉」,便直接往化妆间走去。

  叶辛潜的脸色呈现暗红,对整个情况没有一句解释,神色自若地回到义卖会场。

  「妈的,被骗了!」章建哲恨恨地说:「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曾如菲铁青着脸说。

  在镜子前的雅芯,很努力的把髻弄成型,但试了几次,都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了, 始终无法成功。

  天呀!脸泛红,连脖子也红了。雅芯十二岁收到第一封情书,十五岁开始约会,她 不是没有接吻过,再说,叶辛潜根本还没吻到她,她怎就激动成这样?

  好不容易最后一支发夹固定上去,睑又恢复清爽。或许是怒气作祟吧?记得不知是 谁说过的,怒气也是一种催情剂……无论如何,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了,刚才长廊 那一幕,搞不好已经让她跳到黄河……糟了!这句话如何结尾的?反正就是愈洗愈脏的 意思啦!

  唉!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到书店把那几本成语辞典和成语故事带回家背熟,免得吵 架时常常短路,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

  九月中,高荣美办了一个晚宴,除了请大厨来办桌外,就是打通宵的麻将,不但有 很多商界的夫妇到场,就连章家的儿女们都回来了,把五层的别墅衬得热闹非凡。

  几桌麻将围着排列,哗哗洗牌声不绝于耳。如果轮不到上场,三楼还有撞球、桌球 及桥牌台,这装置是叶辛潜从美国带来的习惯,他甚至算是个中高手。

  雅芯为了这个晚宴已经忙碌了好一阵子,加上帮余阿姨代音乐班及去大学旁修中文 课程,感觉有些体力透支。其实,她本来还算健康,以前去医院当义工时,比这更苦、 更累的都有,但最近她老睡不好觉,一会儿惦记着疗养院里的母亲,一会儿是秦履宏从 哈佛打电话要她回家,但最烦的是,叶辛潜老在夜深人静时,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又是两星期过去,他们碰面的机会极少,最多错个身,连点头都来不及。而那短短 的一晤,却会影响她整天的心情,甚至不断回想他的眉眼、表情及姿态各代表什么意思 。

  依然是化不开的排斥和怀疑吗?

  今天,他早早出现,吃饭、谈笑,接了几通电话,打了几局撞球,就是离她远远的 。即便如此,她仍深深感觉到他的存在,四周的温度彷佛升高,人也莫名地情绪高亢。

  总之,那义卖会场休息室的冲突,像温温的火,不灭地在她心里燃烧着,并不随时 日的增加而减少。

  反而是章建哲,一见她便嬉皮笑睑地黏着,有如多日不见的老朋友,雅芯只好冷冰 冰地应付着,等到差不多时候便准备离开。

  叶辛潜坐在高荣美身后,半军师地替她的牌出主意,而另一半的他呢?却穿过白亮 的灯,看着指挥茶水饮料的雅芯。她今天身上是淡粉色的洋装,头发极有层次地垂下, 比以前都有流行的味道,但那聪慧的气质仍令她与旁人不同,永远像盏吸引他眼光的聚 光灯。

  她的存在,不管是否在眼前,对他而言都是困扰。但让她走,却又不太对劲,因为 他已习惯在回家时,闻到她留下的气味,感受她白天在这屋子里的种种活动,像厨房、 客厅、浴室、饭厅……只有他的卧室,她不曾驻足。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能感 觉,那冷冷清清的蓝白寝具中,没有她的流连。

  「怎么?你跟那小助理分手了?」章建哲攀着他的肩说:「才几星期就厌倦,她是 中看不中用吗?」

  「别胡说八道,我从不和员工牵扯。」叶辛潜白他一眼说。

  「那天我和曾如菲都看见了,她的眼睛好绿呀!」章建哲说。

  「我说没有就没有!」叶辛潜瞪着他说:「你也不许去惹彭小姐,阿嬷好不容易有 个称心的助理,你若搞砸,就由你负责!」

  章建哲嘿嘿几声,雅芯正好走过来,站在一段距离外对高荣美说:「老太太,没事 我就走了,免得太晚搭不上车。」

  高荣美牌摸顺了,开心地说:「辛苦你了,现在天黑又下着雨,你确定不留一夜吗 ?房间多的是。」

  「不了,我明早还有课。」雅芯目不斜视地回答。

  高荣美点头后,雅芯就穿上鞋子和外套,没再招呼谁,默默地离去。

  章建哲闲闲地说一句,「彭小姐在台湾没亲没戚的,到底要回哪里去呢?」

  这触动了叶辛潜的心事,他不也日日在思索这个问题吗?这时,外面响起几声闷雷 ,雨有下大的趋势,彭雅芯走时似乎没有带伞……章立珊打牌打累了,就到楼上去休息 ,由章建哲代替。叶辛潜则脚不听使唤地走到车库,将奔驰车开出来。

  很快的,由细雨斜斜的车窗外,他看到独行在小巷间的雅芯。

  他停住车,按下车窗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雅芯没料到雨会这么大,头发和衣服都半湿了,在这一雨成冬的秋夜,滋味不甚好 受。当她听到叶辛潜的叫声,又见到宾土车时,吓了一跳,直觉反应说:「不必了,公 车站牌就在前面。」

  「现在下雨了,公车还不知道多久才来呢!」他吼着。

  雅芯没等他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她可不想为了一点干爽而又惹了一身麻烦。

  她跨入骑楼底下,他一直慢慢地跟,到站牌下后,又随她一起停住,然后连头都伸 出窗外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有一、两个夜行的路人望过来,雅芯走近些,低声说:「这不是雇主和员工该有的 接触。」

  「去他的雇主员工!」他一下子失去耐心,声音放大,一副要闹事的模样,「你不 上车,我就不走!」

  旁边已经有人预备要看戏了,雅芯看着车里奶油色的地毯,发亮的深灰色皮革,仍 是摇头说:「我现在又脏又湿的,不怕毁了你昂贵的车吗?」

  没错,座椅会沾染潮气,地毯会有片片污黑,这是很令人受不了的结果,但叶辛潜 开口的竟然是,「管他的!反正洗洗就好,车子不就是用来载人的吗?再不上车,围观 的人会愈来愈多,也许警察也会来喔!」

  就算是虎,她也非骑不可了。雅芯低下身,把不干净的自己塞入漂亮清香的椅座中 ,脚底立刻散渗出一圈湿印子。她自我调侃地说:「我老爸也有一辆类似的车,是 BMW,他宝贝得要死,天天擦拭。有一次,我骑脚踏车入车库,不小心刮了一道痕,他 痛苦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追着我猛打,直到我妈扬言要报警为止。」

  「男人和车的感情,就像孩子和他的玩具,很奇妙,或许你们女人不懂。」他将车 子驶入车流。

  「懂或不懂,都觉得很生气。」雅芯说:「后来有一次,我妈急着出门,非开 BMW不可,结果在某个环状公路被大卡车擦撞,人没事,但BMW的右前门却整个凹陷,我 爸居然对我妈说,下回干脆死死算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我绝对不会这么严重的。」他说。

  「是吗?我常听司机说你如何爱车成癖,为了奔驰,你做过许多不近人情的事。」

  「最糟的一次,就是个女记者吧!她的鞋弄脏了我的车,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半 途赶她下车,不过,这可没像你爸爸那么可怕吧?」他说。

  「现在我也弄脏你的车,你要赶我下车吗?」她打趣的问。

  「会赶我就不载你了。」他看她一眼回答。

  紧张的情绪过去了,彼此之间没有以往的火药味。雅芯突然起了一种顽皮心态,「 那好,反正地毯都要清洗,不如来擦干净我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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