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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暴案一向不太好办,尤其你的案子又更复杂,因为对方是天主教会的女学生……”瑞奇警官说。

  “我没有强暴她!你听清楚了没有?我、没、有、强、暴、她!”智威突然怒吼,他再也受不了听到那两个不实又骯脏的字眼。

  “安东尼,你这样闹,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纪宗祥说:“你的事已经在外面引起公愤,一个弄不好,甚至有可能动用极残忍的私刑。我记得前几年就有这样的例子,两个强奸犯被镇民绑在树上,拿刀子阉割,再淋汽油活活烧死,情况凄惨恐怖极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智威冷冷地说。

  “嘿!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都是中国人,我还一心帮你呢!”纪宗祥说。

  “你们抓我、诬赖我,又不让我联络律师,我真看不出哪一点是帮忙!”智威嘲讽地说。

  “律师请不得呀!若惊动了法庭,或是教会,那可就不是一朝一夕处理得完的。”纪宗祥开始出底牌,“瑞奇的意思是要我们私了,彼此都干脆爽快!”

  “如何私了?”智威带着戒心说。

  “呃!我妹妹的亏总不能白吃吧!是不是?”纪宗祥一顿说:“我们只要求三十万美金…呃,当遮羞费嘛!只要你一付钱,就当场走人,我们一句话都不会再吭的。”

  “三十万美金?”智威瞇起眼睛说:“你是在勒索我吗?”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下说威胁,一下说勒索,你有没有搞错呀?!”纪宗祥不耐烦地说:“你碰我妹妹是事实,她是处女也是事实,我只算你三十万美金,已经很便宜你了,你还哇哇叫什么?”

  “要我去为没有做的事付三十万美金?想都别想。”智威愤怒地说:“告诉你,我人在这里,要命一条,要钱没有!”

  “没有才怪!”纪宗祥有些急了,说:“凭你俞庆集团三公子的身分,拿不出三十万美金,鬼才相信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俞庆的人?”智威反应迅速地问。

  “这……你们在中南美生意做那么大,你又那么爱出风头,想要不知道都很难。”纪宗祥半心虚地说。

  由一点到一面,整个环节 都连在一起了--智威恍然大悟,他甚至想到前天晚上的妮塔,一阵冰冷从他脚底往上爬升,把鲜红的血一块块结冻,最后到达嘴里,吐出的话带着一股令人发颤的寒气。

  “这不是一场误会,根本是一场阴谋,对不对?你们早就知道我是俞庆的人,先叫妮塔,再叫艾薇来诱惑我,然后诬告我强暴,目的就是那三十万美金,是不是?”

  “你……你胡说八 道什么?我妹妹一生都被你毁了,一点补偿你也要赖吗?”纪宗祥老羞成怒地说。

  智威恍若未闻,又盯着瑞奇警官说:“你和他们早就串通好了,所以不可能有律师、审理案件、出庭这些步骤,对不对?”

  “嘿!这是你们双方的争执,与我无关。”瑞奇警官想想不对,又说:“这种强暴案是小事,一向由当事人自己私了,没有人会惊动政府或教会的。”

  “我这可是好人被诬陷、勒索、威胁,是反人权及法律的大案子,叫政府来,叫教会来,甚至叫美国联邦来,联合来,我需要公理、正义、权利!”智威用力捶着栏杆,在狱中造成如雷的巨响。一些死人般的囚犯都缓缓站起来看热闹。

  “俞智威,你识相点,这里是中美洲,要公理正义,回你家后院去找。”纪宗祥也不再客气地说:“老实告诉你,你现在蹲的是与世隔绝的黑牢,交三十万美金,你就走人;不交,就死在这里,连你父母家人都没办法替你收尸!”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俞智威,我就是不交,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智威也豁出去了,摆出一脸倔强不妥协。

  纪宗祥没想到这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也有死硬顽强的一面。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痛哭流泪、跪地求饶的软脚虾,结果却是踩到一只会螫人、夹人的螃蟹,令他一时间没了对策,只好发狠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有什么下场,我就不敢保证了!”

  智威猛踢着栏杆,发出悲愤的长啸。他不停地诅咒、暴跳、抗议、谩骂,把他所会的各种语言中的脏话,再排列、再组合,以高八度音大声放送。其他囚犯也开始吵闹敲打,一时间倒真像有一场大暴动要发生。

  几个人进来将智威修理了一顿,没头没脑的,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然后一身伤之下,他被拖到再下一层的地窖,没窗没洞,墙壁、地上都是水渍,还附着锈蚀的刑具,阴森森的,绝对是连鬼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智威躺在一堆沾着斑斑血迹和秽物的杂草之中,内心是极度的恨与他生命中从未产生过的穿心蚀骨的痛苦。

  天呀!他怎么会色迷心窍、愚蠢大意到中了这人类最原始、最鄙陋的色情圈套呢?他应该谨守不碰处女的原则,可是当他在艾薇身边时,头脑就变得不清不楚,似乎不再像原来的自己……都是那一团紫迷惑着他,她那美丽的眸子,能温柔、能热情,似水似火,让他控制不了地沉醉。

  不能再想了,那都是假象,面具之后是可怕的骷颅头,她是邪恶的、她是歹毒的,她是害他沦落到这种惨境的罪魁祸首!他绝不饶她,绝不!绝不!绝不!他用仅有的力气,打他所能打的东西,这举动令他身上的伤口更扩大了。

  角落有几只老鼠,闻到血腥味后跃跃欲试,但它们估计错对手,智威尚未奄奄一息,而且有的是无处发泄的愤怒。在几回合的人鼠大战中,那些灰色的丑陋家伙,都被他挥拳击得四处乱飞,吱吱惨叫成一片。

  没有人可以在他的地盘上横行,包括这群霄小鼠辈在内。他会反击的!狠狠地、无情地反击!

  ***

  三天过去了,智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古铜色的肌肤没有了,潇洒自信的神情没有了,苍白憔悴的脸孔上有交错的阴影和乱长的胡髭,他这辈子从未这么狼狈不堪过。

  他几乎没吃,因为送来的牢饭,不是长了虫的地薯,就是烂掉的豆子,他往往都是吃一口,吐两口。尽管他有坚强的意志,但伤口的疼痛和禁闭的折磨,仍一点一滴在侵蚀他。他终于明白,以前的日子是过得太好了,不要说童年时代如王子般的呵护宠溺,就是长大后,因为是幺子的关系,也不曾像大哥及二哥般,历经种种的训练与考验。有显赫的家世,加上聪明机伶、能言善道,又一表人才,他一直像是坐在云端,顶着金光闪闪的冠冕的王者,哪知道也有狠狠摔到烂泥里的一日呢?而那烂泥还阻塞他的七孔、渗透他的皮肤、侵入他的灵魂,甚至要毁掉过去的欢笑与光耀。

  他好恨,任何女人都可以,为什么是艾薇?忍耐之中,他想到“基督山恩仇记”的故事。高中时一次话剧表演,他还演了被人陷害,在地牢待了十四年的艾德蒙。他特别记得其中一句台词--我要活,我要奋斗到底,我必须记得,我有几个陷害我的刽子手要惩罚!当年十七岁的他,喊得声嘶力竭,心里却无法感应及体会。如今他懂了,心绪慢慢沉潜,彷佛要滋养那复仇的力量。不是有一句中国古谚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吗?为今之计,他一定要先走出这座监狱和这个丛林。

  所以,当纪宗祥再度出现时,智威没一句废话,直接便说:“我愿意付三十万美金。”

  “你早三天前说不就得了,也不必吃那么多苦头。”纪宗祥笑咪咪地说:“本来嘛!玩女人,尤其是玩个处女,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我想你是很有经验的……”

  “那三十万能保证我的安全吗?你们不会过了河就拆桥吧?”智威打断他的话问。“哦?你当我是黑社会的呀?告诉你,我也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为的是替我妹妹讨个公道和补偿,就怪你自己太不了解这儿的风俗民情了。”纪宗祥还振振有辞地说:“强暴案若真闹出来,我妹没脸做人,你更吃不了兜着走了,金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啦--”

  智威再也受不了他那堆屁话,再一次很不客气地插嘴说:“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你还敢提条件?”纪宗祥尖着嗓门说。

  “我会写一个字据叫克里欧付钱,但我必须把字据亲自交到你妹妹手上。”智威面无表情地说。

  “办不到!”纪宗祥想到那记让他脸肿三天的耳光说,“我妹妹不会见你的,你把她害得那么惨,这种要求不是太过份了吗?”

  “你们不是很需要这笔钱吗?要的话就叫她来。”智威冷冷地说:“毕竟我『强暴』的是她,不是你,我的钱自然只交给她。这是我的付款条件,要不要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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