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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她丝毫没感到清晨的冷意,只是一直跑,想跑掉昨夜,他的暴力,自己的愤怒,所有的荒谬可笑。他在后面追着。

  敏敏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于是打定主意往山坡上跑,这儿没有路,只有一些矮树断枝勉强可攀。信威注意她转了向,也爬上来。天呀!他为何不放过她,她要的只是一点清静而已!

  一边心急、一边药效的残余,使她头昏,突然一个滑动,整个个人往下跌,信威在半山喊着,敏敏先撞到他,及时抱住一棵树,而信威就在她的冲撞下,掉下山了。

  看他直直地躺在小径上,双眼紧闭,敏敏吓得肝胆俱裂,他为什么不躲开,万一……。她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旁,一面喊、一面检查,他还呼吸着,只是手臂及长裤都染着血迹,一张英俊的脸摔成灰白。

  “你起来!”敏敏哭着说:“我没办法送你上医院,你得醒醒,帮我的忙。”

  信威总算睁开眼,揉揉他的头,大叫一声,看见身上的血,他竟说:

  “好啦!我也流血了!以血还血,你高兴了吗?”

  “到现在还说这些——”敏敏说:“你能走吗?我得送你上医院。”

  “好像扭到脚了,有些昏,但死不了的。”他在敏敏的扶持下,勉强站起来。

  对这身体的接触,她不禁想到昨晚……”好不容易到车里,两人都流了一身汗。

  “我来开车。”敏敏说。

  “不!”他忙拒绝,“我可以开。”

  “钥匙拿来。”她瞪着他,很坚持地说。

  信威叹一口气,把钥匙给她,说了一句:

  “你能开吗?”

  敏敏不理他,打开引挚踩油门,开往镇上。

  “我从来不坐女人开的车。”他唠叨地说:“我从来没有为了追女人而掉下山坡。”

  “接下来还有什么?”他咬着牙,按着脚上伤口的毛巾又红了。“叫我跳飞机吗?”

  “闭嘴!”敏敏紧张地说。

  “也没有女人叫我闭嘴过!”他呻吟地说。

  医院的急诊室忙成一团,检查半天,幸好只有扭伤,没有骨折,小腿有条颇长的伤口需要缝合。最怕是脑震动,需要观察一天一夜,才能回家。信威拒绝留下,敏敏好说歹说,才阻止他。

  “你不希望我因为你而死。”信威说:“但我没回山上,生意没法谈,很多人会恨死我。”

  “连休息一天都不行吗?”敏敏不信地问。

  “一天就损失千万了,小姐。你追求财富,怎么一点金钱的概念都没有。”他瞪着她说。

  “对我来说,命最重要。”敏敏说:“没有车,没有钥匙,你哪儿也去不了,就乖乖待在医院吧!”

  “好吧!”他非常不高兴地说:“至少我可以打电话吧!我车上有行动电话,快去拿来。”

  趁他谈事情时,敏敏去办手续,买些东西吃。又逛了一会,回来他已闭上眼。敏敏小声地喝牛奶。

  “你可以去逛街,别陪我了。”他突然开口说:“或者回山上也好。”

  “我要留下来。”她说。

  “为什么?照顾我吗?”他调侃地说:“什么时候你开始不恨我了?你不怪我夺去你的贞操吗?”

  “我们别再提那件事,好吗?”敏敏避开他的眼光。

  “很难想像,你在美国那么多年,又发生那些生死情仇的事,你竟还是处女!”他继续说:“只有一种假设,你在待价而沽,看谁出价最高。所以你接受我,就表示同意当我的情妇了?”

  “昨晚我吃了安眠药,根本意识不清。”敏敏激动地说。

  “安眠药,好藉口。”他说:“所以昨晚任何男人都可能夺去你的贞操哩!!”

  敏敏气得站起来,床边椅子倒下,碰——的一声。她二话不说,走出病房,走出医院,更希望能走出这个山脉,永远别再看到他那可恶的脸。

  到华灯初上,她气消了大半,怕他有什么需要,又回到医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容易原谅他,他给她从未有的羞辱,或许她心地善良,但好非没有个性原则的女孩子呀!

  医院里,他正枕臂沉思,眼睛看着天花板,吃过的饭放在一旁。看到敏敏进来,他忙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能不能以止痛药当藉口,请你原谅?”

  “你还好吗?”敏敏假装没听见,淡淡问。

  “很好,没吐也没事。我想我不需要过夜,麻烦你找医生说一声吧!”

  “不行。”敏敏立刻拒绝。

  “敏敏,再待下去我不病死,也会闷死。”他哀求地说。

  “怎么三十多岁的人还像个孩子。”敏敏皱眉说。

  这时行动电话响起,信威接听后,马上说道:

  “妈!生日快乐!很抱歉,今天赶不到了。”

  一阵沉默声,他又说:“我知道今天是家庭聚会,昨晚亮相的不算。但我真的有急事。反正大哥大姐、佳洛、智威都在,少我一个也无妨。”

  那头长长的牢骚后。信威说:“我这三年都排除万难来祝寿,连着三年没来的是老三,该骂的是他!”

  敏敏走出病房,找到护士,说明信威要回家的意愿。她再回来时,信威已说完电话,又在沉思。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怎么提早了?”敏敏问。

  “想你在那荒郊野外,不放心呀!”他眨眨眼说。

  “也不通知一声,害我吓一跳。”敏敏一说,脸不禁红了起来。

  “谁叫你一听见铃声就挂掉,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指责地说,并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这时,医生进来,替信威做检查,两人愉快交谈,还提到约翰夫妇,最后宣布他可以出院了。

  漫长的一天,回到木屋时,两人都十分疲累,并发现大门一天都开着,吹进好多沙子树叶。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偷东西。”信威锁上门说。

  当晚,不用安眠药,敏敏睡得很熟,不知道是折腾了一天,还是有他在家,便多了安全感。今晨的事恍如一场梦,这时代贞操不算什么,天天都有人失去,只是敏敏一直希望,这是属于美丽的爱情与恒久婚姻的一部份,而非如此草率,如此被人不当一回事。但人生岂能事事如愿?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陷入不该发生的际遇中。她和信威之间从种种角度看,都可归为“不该”,他来寻找她时就是一连串的错误开始,他又要如何了结呢?!她太疲倦了,无法写下那个句号。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又恢复和平。信威仿佛又回到迈可的谈笑风生,不谈那夜肌肤之亲的事。他减少办公时间,敏敏散步,他就拄着拐杖跟着;她整理庭院,他就坐在花园的木椅上陪她聊天。他们还一起办了一桌中国菜回请约翰和洁西。

  “嘿!太棒了。”约翰摸着大大的肚皮说:“我现在明白迈可为什么不取美国女孩了,她们可烧不出这么好的中国菜!”

  “还有,看看我们咪咪。”洁西老把敏敏说成咪咪,“长得多好,像个搪瓷娃娃,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中国美女,我看了都爱极了。”

  敏敏听了不好意思,信威只讪讪地笑。他们走后,信威说:

  “我真羡慕他们。希望我老的时候,也有这么大一片牧场,一个白头偕老的伴儿,明月清风,与世无争。”

  对于自幼在利害心机中成长,又在商场上叱吒风云的他,敏敏实难想像。比较有可能反而是盖座宫殿,养三千佳丽,临老仍在花丛中打转的样子。但敏敏没说,她不想破坏眼前难得的气氛。她只应道:“你家财万贯,要什么有什么,还不容易?”

  “钱财买不到一切,至少买不到真心。”他说着转向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这几天照顾我,是不是发自你内在的真心呢?”

  “你受伤了,任何有慈悲心的人都会如此做的。”敏敏不知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有点戒心。

  “慈悲心?”他笑了一声,目光灼灼地说:“那你对江世雄、刘家志、张云朋呢,又是什么心?”

  敏敏看着他,想读出他真正的用意,他脸上没有挑衅,只是询问。

  “你真想听,我就说。”敏敏见他没反对,便说:“世雄是我养父的儿子,家志是我童年认识的朋友,云朋在患难中伸出援手,他们三个就像我的大哥一样,照顾我,关心我。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信威继续瞪着她,半天才说:

  “可惜他们三个都不这么想,也不满足于兄妹之情。而你是完全无辜的?!”

  “对!你要相信我!”敏敏听到他的嘲讽,急急说:“世雄之死,我难辞其咎,但绝不像报纸所言的那样。世雄只是气愤家志对我和我妹妹的关心,以为他心怀不轨。这一切都是误会,家志绝不是故意杀他,一切都是意外!而云朋大哥,你更不可以诬蔑他,他确实把我当妹妹。”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信威眼神平缓柔和,“放弃你现有的一切,和我回台湾,和我住在一起,证明你和他们果真没瓜葛,我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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