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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怕,我的肉可细嫩了,保证入口即化。”她娇笑地说。

  “我没兴趣。”他简短地道。

  “唉!难怪我爸爸说你一身傲骨。”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是你知道嘛!我爸爸硬要我嫁给日本山口组的人,利益婚姻嘛!没有感情,一点都不快乐。现在好不容易离了婚,这一次我一定要选择自己所爱的人。”

  “很好。”他板着脸孔说:“我不想赴什么烛光晚餐,更厌恶这种欺骗的手段。你可不可以请回,让我完成我的工作?”

  “刘家志!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跟茅厕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呢?”玉屏跳下桌面,生气的说:“这十年来,你根本一点进步都没有,真想不透我爸爸为什么那么看重你?!”

  “因为我认真负责,工作第一。”他口气也不友善了。“还有,你爸爸只雇我监督工程,可没雇我陪四小姐玩乐,你可以离开了吧?”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大发娇嗔骂道:“我知道,我爸爸说我野,要你制服我。但你也别太超过了,当心本小姐一不高兴,让蔡明光追上了手,你到时什么都落空,就后悔莫及了。”

  “我不在乎,因为我对当程家四女婿兴趣缺缺。”他干脆坦白说。

  “你……”玉屏咬牙切齿,花容变色。

  这时电话响起,打断两人紧张的气氛。

  “喂!少主吗?”阿山急匆匆地说:“我跟踪了江小组,她现在人在万华一条后街,拆了一半,没有地名,但我记得这个地方,好多年前我们曾和东海帮在这里械斗,你还展现了无敌的枪法,记得吗?”

  “她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家志打断他问。

  “我也不懂。通常只有吸毒和卖淫的才会来,她好象是来找人的。”阿山说。

  “你看好江小姐,别让她发生任何意外,我马上就来!”家志扼要地说。

  他拿着摩托车钥匙住门口冲,再一次忘了玉屏。

  “刘家志!你竟敢走人?!”她在后面吼了一声。

  “我有急事,你要走要留随便你,我不奉陪了。”他说。

  “你竟然为一个小丫头甩掉我?”她追着他说:“我……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教你跪在地上求我……”

  摩托车噗噗声掩盖了她的怒吼。家志顾不得她,蛇行兼超速地穿梭在马路中间。

  唉!义父可丢了一个烫手大山芋给他了!

  十年前,他的确对玉屏有过幻想,尤其在性方面,谁教他当时是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呢?特别是早熟的玉屏,老爱露出大半粉嫩的白肉,整日在他们这些男生面前扭腰摆臀地搔首弄姿,即使不喷一鼻子的血,也要流出满地的口水。

  北门帮之花,谁不想尝尝滋味呢?

  但十年后,他已经能用理性克制一切,对女人的态度,也不再受荷尔蒙左右,如今再看玉屏,只觉得她俗艳肤浅,好象愈活愈幼稚了。

  义父曾坦诚希望他能成为程家四女婿,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程家的一部分事业,就和其它三个女婿一样。

  问题是,他一向不考虑爱情和婚姻,这些东西不属于他刘家志,他习惯孤独和自由,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生活型态。

  尤其对方是程玉屏,更是令他想了就毛骨悚然。

  但为了义父,为了打拚事业,值得牺牲吗?

  若是把玉屏拱手让给一直想和他争权夺利的蔡明光,那他在北门帮辛苦建立的功劳声望,有可能一朝崩垮,他的前三十年也就会烟消火灭,风去无痕了。

  没有肯定自我的事业,没有家庭、亲情、友情、爱情……他还剩下什么呢?

  他真注定是一只飘泊孤独的狼吗?

  天下之大,他何时才能找到长驻之所呢?唉!没有故乡的人,要找寻一个归乡,也是困难重重吧!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他,心思又立刻转到盈芳身上。

  这个女人,真不知该让他生气还是担心!现在社会上凶杀、强奸案层出不穷,一般有头脑的人都不走暗夜及暗巷,她却自找死路,往那犯罪率最高的地方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又偏偏瞒着他,不让他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他这辈子从没有碰过这么麻烦又难以猜测的人物,真不知当时鬼迷了哪根心窍,一股赎罪心情,要为江世雄尽大哥之职,结果自讨苦吃,生活秩序全被打乱。

  唉!盈芳为什么不能像敏敏呢?敏敏多会体谅人,绝不会古灵精怪地教人担心的焦头烂额。

  她已经够碍手碍脚了,对他的自由更是可怕的威胁,但说出的承诺能收回吗?只有忍耐再忍耐了!

  第二章

  盈芳一向不喜欢走回头路,举凡她住过的地方,念过的学校、老师或同学,她都无心去探望。

  因为心痛,因为堆迭的是更多的悲伤。如果生命可以重新选择,她会祈求一个健全温馨的家庭:或者像敏敏,由人领养去也罢了。

  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生命的印记一分一秒走过即是永恒,伤的永远伤,毁的永远毁,要换个记忆程序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从热闹的街市走进阴暗的小巷,天已黑了,这儿的灯也亮得特别慢。

  路比她印象中的窄,排排屋宇也比回忆中矮小脏乱。水沟有混浊的泡沫冒出,散着浑恶的臭气。盈芳像踏地雷区般小心地走着,果不其然,吱吱好几声,几只老鼠交叉地窜过她的脚底,可恶的畜生,竟敢欺生!难道它们闻不出,她也在这一带混过好几年吗?

  当然,真正可怕的不是老鼠,而是藏在暗处的人。

  盈芳记得,在左边住个专摸小女生的色情狂;右边则有个爱用泥块丢路人的变态狂。所以每天出入时,都有点像过五关斩六将,对十几岁的她而言,这是人生,不是游戏,因此满心恐惧,负担也特别沉重。

  或许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但这半废弃的地区,聚集的会是些更无法无天的人。

  她按住皮包内的刀子,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还练了一身防卫用的空手道,比八年前的小女孩是有力量多了。

  但深深印在脑海中的恐惧仍是存在,她在这里看过太多流氓寻仇事件,亮晃晃的钢刀,烟硝震响的手枪,横死的尸首,她甚至刷过他们的血迹。

  今晚算是静了,静得如无人的废墟,有另一种教人发毛的效果。

  她数着窗子,终于到了淑卿家,一股臭气撞向她的鼻面。抬头,就看见她曾住过的小阁楼,已半倾倒,却仍努力撑着,像一头快死的怪兽。

  它再也无法禁锢她、恫吓她了。

  推开半合的门,微弱的日光灯照着惨然的四壁,投下的阴影,更显得四周的寒伧,只有床上的被褥和桌上的碗筷,闪着突兀的簇新光彩,想必是慈济义工送来的吧!

  “是谁呀?”一个细小的声音说,然后又猛地变了调,“天呀!你是淑卿……哦!不!是淑美吗?”

  盈芳也被自帘布后走出来的身影吓着了,恍如幽灵般,在阴暗中望着她。

  “我不是淑美。”她很温和地说:“我是盈芳,江阿坤的女儿。”

  “阿坤的女儿?”春枝缓缓走到亮处。

  盈芳看到她掉了一半的疏落头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面容苍白凹陷,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

  “你是阿坤的女儿?盈芳?”春枝很意外,再说一次,“你长那么大啦?如果淑卿还在……也是这样的年纪呀!”

  夹着哽呐的声音,也令盈芳心酸。想到淑卿,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们都在悲惨的环境下,痛苦的咽下最后一口气,走了,如今春枝也要步上她们的后尘。

  “听慈济的朋友说,你生病了。”她扶着春枝坐在床沿,空气中飘着药味。

  “卵巢癌末期,没多久好活了。”春枝叹口气说。

  “现在医术发达,癌症已经不是绝症,你只要到医院,让医生好好调理,一定会好起来的。”盈芳劝她说。

  “好起来有什么用?孤单老人一个,不如死的好。”春枝摇摇头,“还是你父母有福气,死的时候有子女哭着送终。我呢?老大、老二,生了等于没有;淑卿又早早走了,剩下的淑美又不肯回家,人生活到此真没意思呀!”

  “李妈妈,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盈芳轻拍她的背说:“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去住院,我负责把淑美找回来,好吗?”

  “真的?你找得到她吗?那些社工人员可想尽办法了,就是不见淑美半个影,你真的可以吗?”春枝两眼发亮地说。

  “当然可以啦!”盈芳哄着她说:“不过你得先住院,把身体养好了,等找到淑美,她们母女才能开心见面,对不对?”

  “不是我不信你们,”春枝咳了两声说:“淑美那女孩野疯了,不过……她认识你,也满喜欢你的,或许她愿意听你的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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