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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章筠坐直了。“不该有疤的!他会抖的原因是什么?其他医生怎么说?”

  “唉,说他抖是个说法而已,意思是他臭美。”看她的表情,她连“臭美”也不懂。“总之,他今天出院,不过看样子他很想继续待在医院供人观赏。”

  “你去医院了?”

  “我现在也要带你去。”

  “做什么?他不是出院了?”

  “他该出院呀,可是那小子耍起赖来,他说他的主治医生一次也没去看过他,除非这个医生说了他该出院,否则他不走。”

  “他,”章筠指向自己,“说的是我?”

  “你明白了。”

  “但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甚至不是那家医院地医生。”

  “你当初一心急着救人时可没想到这点。”

  她一怔。“哦,对。但那是他们动作太慢了。一个伤患满头满面的血,他们还不慌不忙的围着他查看,好像他头上不是流着血,是长了一双角。”

  “小姐,我不知道在你那如何,在这,你那天所做的固然很感人,可是你抢了他们本院医生的职事不说,还让他们丢尽了脸哪。”

  章筠做的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事后太多其他事分了她的心,经以华提醒,她不安起来。

  “你是带我去向医院里觉得丢脸的医生道歉?”

  “嗟,我才不管他们的脸呢。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倒过来咬你一口……”

  “咬我?” 

  “哎,不是真的咬啦。我的意思是他反过来指控害他受伤的是你,所以你避不见面。”

  章筠却笑着。“他当时血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哪里知道我是谁?”

  以华愕然,“该死。”然后忿忿恍悟,“医院里的人想知道你是谁,但你没留姓名或地扯、联络电话,他们没法找你,所以想出这个诡计,促使你出面为你自己澄清。”

  “澄清什么?”

  以华的车这时已到医院大门外的车道上,也已停住。她重新启动。

  “我一心气恼那小子恩将仇报,没有细思其中的圈套,差点令你……”

  “等一下,以华。”章筠阻止他开动,并伸手开车门。

  “哎,你做什么?”以华忙拉住她。“你到哪去咽?”

  “既然来了,”章筠对他笑一笑,“我就去看看他,这本来也是我的职责。”

  “什么?跟你有何干哪?你不能去,里面病房附近等着一大群记者呢!”

  “记者是什么?哎,不论如何,我为他施行手术是事实,我有责任确定他完全无恙。”她拂开他的手,“等我一下,以华,我马上出来。”

  “喂,恩慈……”她已走上大门前的前廊了。“马上回来?!你回得来才怪。”以华咕哝,赶忙开着车去找停车位。

  ☆  ☆ ☆

  二三OO年

  “一九九四年一月……二月……”伟志喃念着,眼睛精准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飞快移动的电脑荧幕。“……一九九四年三月……”

  他将画面暂时停格。焦虑了好些天,他尽顾着苦思、研究如何把章筠弄回来,今天凌晨,半睡半醒地猛张开眼睛,他那连睡着时也未停止焦灼的脑子的灵光乍现,把他昏沉沉由床上拖起来,火速赶到电脑阅读馆,将睡得正熟的值班人员叫醒,开门让他起来。

  当他看到章筠没有把倒转转控器带走,他本来以为一颗名医和科学家合力救回来的这位外科医生,结果还是令大家白忙了一场,这辈子她是回不来了。

  现在这一线曙光,希望其实也极渺茫,除非章筠到了一九九四年又去行医。以她在此的精湛医技,倒回到三百年前,肯定会有惊世创举,那么势必会在历史上留下纪录才对。只要她活着,未在穿越时光中生意外。

  后面这个令人揪心的可能性,伟志暂且抛开,全神贯注于画面上关于一九九四的医学特殊记事记录。他刚阅过了一月、二月,皆无所获。

  三月是她离开的月份,只不知她抵达一九九四年时,是否还是三月。

  深吸一口气,伟志重新令画面开始移动,眼睛一个字也不遗漏地盯住他减慢了转速的画面每一行。

  “有了!”他兴奋地喊,接着眉头紧蹙,“凌恩慈?她改名换姓啦?”

  他把画面焦点集中向小方格内的人物影像,然后放大。

  影像其实并不模糊。放大之后更清楚了。画面上面带沉着、自信微笑的,正是章筠。

  伟志令画面回复原状,开始细读内容。事实上,看到深黑的大标题已经够证明她是章筠了。

  赛华陀女神医 凌恩慈 妙手缝脑壳

  章筠的缝合技术之巧妙,无人能及。报导内文详述她如何为一名车祸头部受严重撞伤的伤者,缝合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一点疤痕或痕迹。伟志所认识的所有著名外科医生,只有章筠有这门独到功夫。

  不论如何,他总算晓得她身在何处了。伟志抄下医院名字,起身离开电脑阅读搜览室,直驱他的实验室。带了几样他认为必备的随身证件后,他在他的助理的电脑里留了话,只说他有事需离开,会尽快回来,没交代他的去处,因为他不能说。没说他几时回来,他自己也不确知他几时会回来,或他回不回得来,不管他一人或带着章筠。

  看在老天份上,他还没用过他设计研究的这部机器呢。

  不过章筠既安全抵达,他应该不会有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是,他的倒转转控器有没有用。先找到章筠要紧,其他,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  ☆ ☆

  以华瘫在沙发上。自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章筠从医院太平门带着逃离现场,这一天接下来的七、八个小时,他就开着车载她满台北的逃躲紧迫不舍的新闻记者,到后来,那些人终于在车潮中跟丢了他们,他还不敢送她回山上,只好带她回家,再打电话通知以初过来。

  “你活该!谁教你闲着没事把大嫂带到医院去?”以欣事实上懊恼的是她没能在盛况现场目睹热闹。

  “真的,似华。”于婷道,“平常你挺聪明、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做出这么莽撞的事?”

  “恩慈不过出了点小风头,晚上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明天上个报,隔一阵子人们就会被更新鲜的事吸引,忘了这回事。”则刚咬着烟斗,轻松地说,“你们用不着一副从此我们全家都要上名人专栏的样子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以欣,你明天开始还是快疯狂的去买它一拖拉库的新衣吧,免得到时要亮相,不够称头。”

  以华嬉笑地谑嘲他妹妹。

  以欣还他邪恶地一笑。“妈,你儿子在嫌你的衣服寒酸,见不得人呢。”

  “借刀杀人,最毒妇人心。”以华嘀咕。

  “你说什么?”于婷对他瞪眼。

  “你不是妇人,妈,你是绝代佳人。”以华马上改口。

  “对不起”章筠深感不安,“我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演变成一个大麻烦。”

  “你没有惹任何麻烦,恩慈。”以初安慰她。“好在他们仍不知道我们家。不过如果被他们找上门来骚扰,我会应付。

  大不了我们搬家就是了。”

  “搬家?”章筠立刻反对。“不,我不要搬家。我喜欢我们的家,那是我们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又花了好多心血重建、加盖和装潢,我不要因为这……”她呆若木鸡地顿住。

  不是因为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她,而是她忽然听到她所说的话。

  “我……我是……”她惶惶然,茫然地一一望过每一个人,“我是说……”当她的目光和坐在她身旁、紧握着她的手的以初四目相遇、衔接,她的惶恐消失了。“我是说,外界骚扰不了我们的。不需要理会他们。”她轻柔地说完。

  “恩慈”以初将她拥进他涨满了爱的胸怀,嗄哑地低喃她的名字。“恩慈……恩慈……”除此,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室内好一阵寂静,忽然以欣进出哭声。

  “哇!”她孩子般地嚎啕。

  大家顿时手忙脚乱。

  “怎么?怎么回事?以华,你又对她胡说什么鬼话了?”

  于婷的责斥带着柔软的泪声。

  “冤枉呀,妈,我根本忘了她的存在,正在以为世界太平了呢。”以华的声音也粗嗄地充满感情,和他嘲弄的话形成奇异对比。

  “以欣,怎么了?以华踢你还是捶你、打你了?”则刚发的是似乎要泫然的鼻音。

  “什么什么跟哪个哪个呀?她没来抓我、掐我、捏我,我已经要谢妈祖、谢恩主公、谢关帝爷和玉皇大帝了。”

  “你忘了跟闫王爷打个关照。”以欣哭得唏里哗啦之余,仍不忘损他、挖苦他。

  “不要担心,以欣。”章筠说,“那些人只是对我感到好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啊?”以欣的眼泪和来时一样突然地煞住。“你以为我为这个感动呀?哎,白哭了。”她用双手把脸抹净。“你要知道,我娄以欣的眼泪是很珍贵、不轻易放出来肆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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