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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时候跑来做什么?”煤球质问。

  她也不知道。她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该就寝时又睡不着,开车出来兜兜风,不知不觉就开到了附近。

  “嗯,这儿的确不是个怀旧的好地方,是吗?”她语音中有几分辛涩。

  煤球狐疑的端详她。“你若念旧,就该帮我们,不是帮白人或东方人。”

  “我谁也没帮,我做的是我的工作。昨天开枪的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悦地瞪眼,“我家里有把来复枪,很久没用了。”

  羽蕊点点头。“用刀子刺伤我的老板呢?”

  “你以为是我?”

  “或你儿子?”

  “杰生没那么大的胆子到街上去行凶伤人,他不会做伤人性命的事。”

  羽蕊又点点头。“你有几个孩子?”

  他忖度着她问这话的用意。“杰生是长子,另外两个女孩都很乖巧,还有个最小的儿子才七岁。”

  “你太太是玛蒂吗?”

  “除了她还会是谁?”

  羽蕊笑了。“不知道,但我记得她誓言旦旦,绝不嫁给你这个大老粗的。”

  他黝黑的脸突然红了一大片。“唔,她终究嫁给我了,还为我生了-群漂亮的孩子。”

  “恭喜你们,虽然迟了些。老茉莉好吗?”她问候他母亲。

  他的神色黯沉下来。“老了,有病,还是那么固执。”

  “我可以去看她吗?”

  他防卫地又冰起脸。“她大半时候什么也听不见,你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你担心什么,煤球?哪,”她拿出手枪,他马上退后,但她把枪倒过来,枪柄朝他地递过去。“你替我保管,等我走时再还给我,这样我可以去看老茉莉了吗?”

  那个项羽蕊,沉飞恨恨地想””恨他自己,他要怎样才能不想她?

  他不知道他自宴会出来,在马路上开车开了多久。他不该去参加这个宴会的,他可以不去,可是当他留羽蕊,她一口拒绝,旋即离开,他挫败得像失去了整个“沉氏”。

  “我有约会。”她说。可恶,难道他没有?他要的话,那些女人足以让他忙到脱肠。

  哦,该死!瞧羽蕊害他把自己想成什么了?

  他的右臂仍隐隐作痛,他腰背上的伤更是一动就痛得要命。

  可是他只有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才能阻止自己想她早上进门时的泑模样,及他吻过她后,她脆弱迷惘的表情。结果他又错了。在宴会里,对着他面前的女人,看着那些明明白白等着邀请和诱惑的眼睛,他却想不起她们的名字。她们都十分明艳动人,其中一个一双眼睛蓝得像宝石,但她们都不是羽蕊。

  他知道他应该只记着他们工作上的主雇关系。她能,他为什么不能?

  “不要,沉飞。”她要走,他拉住她,又忍不住的要吻她时,她推开他说:“既然我还要继续为你工作,我们最好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复杂,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不是她,就是他自己,迟早会把他搞疯。然后他发现他来到了旧社区。空旷的街边,停着羽蕊的车子。他看看手表,时间已过午夜。他皱起了眉,她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沉飞把车停在羽蕊的车后面,下车朝社区里走去。他在一幢空屋子阴影中站住,因为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羽蕊。

  他真希望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看样子她和这个黑人认识,她的态度很友善,神情温和。背向他的大块头黑人身影僵直。

  当沉飞看见羽蕊把枪交给那个黑人,他眉峰蹙得更紧。她在搞什么鬼?

  他们离开了空地。黑人在前,她尾随他进入一条窄巷。沉飞悄悄越过空地跟过去。

  “她病得很严重呢,煤球。”羽蕊担心、关心地注视床榻上苍老、枯瘦的黑女人。微暗的灯光照着她皱纹满布、奄奄一息的脸。

  窄而挤的小房间另一头,站着煤球的大儿子杰生,他充满敌意的自羽蕊进门就一直瞪着她。煤球的太太玛蒂在靠近门的地方,两个瘦巴巴的女孩分立她两侧,也都看着羽蕊,目光怀疑、防备。一个同样瘦伶伶的男孩蹲在他母亲裙子后面,只把头探出来,睁着双好奇的眼睛。

  “她意志很坚强。”煤球局傲地说。

  “我相信她体内的病菌比她更强。”羽蕊严峻地直起弯向床的身子,转向煤球。“她的身体烫得可以燃烧掉这间你宁死也不离开的屋子。她需要就医,煤球。”

  “我们不需要白人医生。”十七岁的杰生低吼。

  羽蕊丢给他严厉的一瞥。“你们不需要,茉莉需要。”

  “你少管我们的事!”杰生喊。

  “闭嘴!杰生。”煤球喝道。

  杰生还要抢白,他母亲拉拉他的臂膀。

  “茉莉必须送去医院,煤球。”羽蕊坚定的双眼对着黑人沉默的眼睛。“现在。”

  “我们没有钱。”其中一个女孩轻柔的说。

  煤球凶厉地瞪她一眼,女孩畏缩地低下头。

  “是真的嘛!”另一个女孩为她的姊姊辩白,不等父亲瞪她,先垂下眼睛。

  “钱的事不用担心……”羽蕊未说完,煤球厉声打断她。

  “我儿子说得没错,这是我家的事。你要看她,你看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羽蕊低头看他交过来她的枪。她接回来时,可以感觉到室内每双眼都紧张的注意她的下一个动作。她缓缓把枪放回枪套。

  “煤球……”

  “不要说了。”煤球过去揭起污渍斑斑的旧布门帘。“非友即敌,你走吧。”

  “我……”

  “你不该回来的。你以前不属于这,现在更不属于这。”

  床上的老妇人突然转动头部,虚弱的半睁眼。“谁?”她声息微弱地问。

  羽蕊立刻折转身,在床前蹲下来。“茉莉,是羽毛。”她温柔地把手放在老妇人床单外一只如柴的手上,它烫得羽蕊手心发热。

  “羽毛?”老茉莉涣散的眼神在羽蕊脸上费力的搜寻记忆。“羽毛……羽毛……啊,上帝来带我了……”

  老妇人忽然抽蓄起来。

  “茉莉……”羽蕊喊。

  “妈!”煤球冲到床边。

  “你滚开!都是你!”杰生怒吼扑向羽蕊之前,双脚突地被举离地面。

  屋里其它三个女人都尖叫着。羽蕊惊愕地瞪住提一只小鸡似地把杰生拎着送到屋子-角的沉飞,然后他空出来的手眨眼间抓住了欲过来攻击他以保护儿子的煤球。比沉飞硕大-倍的黑人大汉单臂被制便无法动弹。

  “听着,老兄,”沈飞的声音低沉、温和,却透着令人胆寒的蓄势待发威力。“我想你知道我是谁。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憎恶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尤其是女人。羽蕊。”

  “啊?”她怔怔应道。

  “把你的枪拿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照做。他突然在这里出现,她完全惊呆了。

  “枪里有几发子弹?”

  “六发。”

  “正好。”他扫一眼煤球一家六口。“谁乱动,一人送他们一颗,不必客气。”他把魁梧的煤球推向杰生,向畏惧得发抖的玛蒂和其它三名小孩努努下巴,“过去一家人排排站。”

  他们乖乖服从后,沉飞弯身连同那条发出怪臭的毛毯,里住老妇人抱起来。

  “我送她去医院。确定他们不会捣乱后,你来和我会合。要不,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羽毛。”沉飞走了好一会,羽蕊犹怔怔望着门,煤球唤她,她转过头,才发现她真的还用枪指着他们。

  “茉莉若被他害死了,我……他带她去哪家医院?”

  煤球这-问,羽蕊也才想起沉飞没说,而洛杉矶有几十家医院。

  第六章

  “她没事,但是得住院一段时间。她极度虚弱,年纪太大,又拖得太久,需要妥善的医疗和照护。”芙莲对沉飞和羽蕊说。

  “给她安排特等病房没有问题吧?”沉飞问。

  芙莲就算有疑问也没有表现出来。“没问题。她最好能有个特别看护,随时留她的情况。”

  “你不是说她没事?”羽蕊问。

  “如我所说,她上了年纪,病拖得太久。目前病情是控制住了,但老年人很难说会引起什么变化或并发症,有人能随时守护着,直到她完全稳定,比较好。”

  “就这么办。”沉飞点头同意。

  芙莲看看远远站在走廊另一头的六个黑人男男女女。“那是她的家人吧?不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吗?”

  “听他们的意见,这位老太太恐怕活不过明天了。”沉飞说。“我会和他们说,该给病人什么最好的安排,你尽管去做,帐单寄给我。”

  芙莲望向羽蕊。她赞成茉莉就医,沉飞的作法太激烈,可是似乎别无他法。

  她只好同意。“这家人我认识。”她对芙连说。

  芙莲点点头。“只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这件事恐怕会有后遗风波。事实上,我刚刚听说有批记者已经把医院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了。”

  说完,芙莲走了。

  “该死,这些可恶的记者。”沉飞诅咒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我车上或家里装了窃听器,还是追踪器。怎么我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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