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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他面容真诚得不容置疑。“你相信阴间也有‘忏悔鬼’吗?”他心痛如绞。“如果,你的丈夫在葬身大海前的刹那,才顿悟:事实上他爱的是他的妻子……”

  窒息的空气中霎时划过一道道尖锐、恐怖的笑声,似宣告过去的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她打断他的话,极端讽刺地抑输他:“是吗?在死的最后一刻才发觉自己原来是深爱妻子?换句话说,不到死不临头.是不是永远也不会顿悟最爱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不!不是这样……”他试图辩解,语气中充满无限祈求。“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他也许真的在大海中淹没溺毙,为了与妻子见上一面,为了向她当面忏悔,为了面对面地赎罪…”此时,独眼罩下的一只眼,眼眶已泛满泪水。出其不意地,他竟这样跪在她面前。

  跪——是的。她的丈夫已跪在她面前,向她忏悔、赎罪。

  眼前的人虽然改变了容颜,此时此刻,夜愁竟也仿佛见到了神武愿焰的脸。

  跪在她眼前的,真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好像被狗啃噬般地化成千片万片,她失神池握紧手中的梳子,梳子的尖端深深嵌进手心,但她却毫不自觉。

  她像跌入无底洞一样,陷入摸不到边的境地。

  他——摸不到她的身心。

  不曾抬起头,他跪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忏悔?赎罪?”她突然戏渡的高亢声调让他背脊发凉,他不由得抬头,迎祝她清纯的脸庞。

  他们四目相交。

  可惜,他望见她一抹深若黑潭的幽瞳,只剩阴冷和凄厉。“无邪”的她依然故我,然却嗤之以鼻地重复:“忏悔?赎罪?”

  她突然残暴又跋扈地道:“我的丈夫不忠于家庭在先,对妻子不义在后,他绝情绝义,如今凭什么要求做妻子的原谅他所犯的错及所造成的伤害呢?我虽然不是圣人,但是,我敢在上帝面前起誓:我对我的丈夫绝对忠心不变节,所以,我是最有资格不原谅他的人。”

  她咆哮:“今天,是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是谁让我成为罪大恶极的女人?是谁让我成为丧心病狂、无恶不做的情妇?是谁让我成为抬不起头的坏女人?”

  每一句与每一字,像沾满毒药的刀子,声声刺向他。神武愿焰几乎承受不住。

  她溃然地仰天怒号:“当黑夜愁的丈夫死的那一天开始,她虽然还是拥有情欲,但是,她其实已跟恶魔无异,因为,她失了心,她痛恨所有美满的家庭,恨死所有的男人……”她炯炯有神的眼珠发出要置人于死的光芒,她说:“做为一个情妇就是要毁了所有男人,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绝望后的堕落放荡——是他的背叛将她彻底改变了。

  猛不防地,她突然将手中的梳子甩在他面前,悻滓然道:“这就是我跟我的丈夫阴阳两隔,永世毫无牵联的‘证据’——”她面无表情池娓娓述说一个中国古老传说的“分梳”,神武愿焰的神情此时完全僵滞了。

  “你走吧!”她心力交瘁道。“我做情妇已罪不可赦!但是,先变心的男人,他的罪更会让他到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她恨他——她真的很透他了。

  他无力地捡起地上的梳子,呼之欲出的只有心碎。“她不肯原谅他,永生永世……”

  有一瞬间,她童真的眼眸似充满了对愿焰的激情与爱恋——不过半晌,清纯的脸庞又恢复无情。

  他猛地起身,以旋风之速扑向她,专制蛮横地将最心爱的妻子抱得死紧。她嵌在他的双臂中,无法挣脱。

  这就像是他们的命运,缠绕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的爱与恨

  熟悉的宽阔胸膛以及温暖怀抱,她的小脸习惯地埋进他赤裸的魁梧前胸。此刻他心脏坪坪跳动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永远忘不了,在曾经那样甜蜜放逐的岁月里,她常常将自己理进这强壮的怀里,享受着无限的温馨,而眼前这紧拥着她的男人,真是她曾熟悉的男人?

  她的内心波涛汹涌……

  他粗嘎的声音,再次传送她的耳际,他低低倾诉:“你憎恨你的丈夫,但是,他却依恋你一生一世。”

  纠缠矛盾的冲突。他放开她,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痛彻心扉。

  然后,缓缓地负伤转身离开。他的手里紧紧握住她丢下的梳子……头也不回。

  每个人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坚强的。“难道,曾经一步走错所犯下的错,直至绝望的尽头,就再也无法挽回一切?”他悔恨交加。

  他最爱的妻子对他只有冲天的恨意?这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得到妻子的心了吗?

  站在镜子面前,他缓缓取下独眼罩,在黑暗中眯起双眼,勉力以右眼适应那一点点虚虚实实的光线。失血过多的他面容苍白,与一片黑更形成强烈对比,现在,他看起来仅剩邪气和冷血。

  自毁了相貌堂堂的容貌,昔日的神采飞扬已不复见。他多嫌厌现在他这个丑样子。

  专制、跋扈、野蛮骇人,是他目前的写照,他不再是光明像阳光大海的男人。

  他只属于黑暗。他厌恶这样。

  他气愤不已。倾倒而出的沮丧霎时吞噬了他。

  他望着梳子,自言自语:“这把梳子是夜愁要我俩阴阳两隔的‘证物’,只要毁掉了,我一定能够重新得到夜愁。

  他拿起流子,提着尖锐的一端,朝镜子疯狂地敲击。

  小小的梳子显然对玻璃起不了啥作用,他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连一把梳子也“敢”跟他作对?他呆呆地傻笑?不!是冷笑——危险的笑容。

  他立即伸手将整面镜子往后扳,尖锐的玻璃破裂声一下回荡在广大的巨宅中,无声无息的夜,似被扰得惊天动地。大片镜子因周边的木头被紧紧地镶住,玻璃碎片并未四射横飞,但是,镜子正中心,却像蜘蛛网般张牙舞爪地破裂。

  他犹不满意,似打定主意要让镜子化为乌有似的。

  他一次又一次将梳子嵌入破碎的镜面中,就好像戮着坚固的冰而似的。玻璃的碎片飞溅而出,不久,他的手掌心鲜血淋漓……

  用力过度使他腰际上的伤口,也由纱布中渗出浓稠的鲜血。

  腥腥的血,一如死亡前的象征。死亡?他经历过一次的死亡。是什么力量让他存活下来呢?

  失去了夜愁,他最爱的妻子,他只想死。

  依恋与憎恨相互对应。“依恋。”他狂啸。泪水自一瞎一明的眼眶中狂泻而出,他继续像是要自焚的动作,不断拿着梳子戳刺铺子,不断呼喊“依恋”两字。直到地上满满鲜血,体力不支的他,也倒在血泊中……

  鲸鲨梳子完好如初,他颤抖地握着,发出无奈的笑声。

  “你错了!我最爱的夜愁。’他无声道。“不是你为你的丈夫生,也为你的丈夫死。是我——是你的丈夫为你生,也为你死。”

  他想对她倾诉:“如果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告诉我,该怎么办?”他想当面告诉她。“我不能让你再从我的手中溜走……”

  “上帝!救救我!求你给我忏悔赎罪的机会——”

  他陷入昏迷,唯一在脑海翻腾的是,他的依恋与妻子恩爱的点点滴滴……

  失去了梳子,她只得重复握着松虫草。

  松虫草啊!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其实早与松虫草形形不离。

  松虫草在在“提醒”她什么呢?是憎恨吗?

  她痛恨丈夫的背弃与死去,让她成了寡妇。

  她憎恨她与他在一起的甜蜜过往,因为,那一切都是最恶毒残酷的虚伪、谎言和严厉的背叛。

  过去的他选择用生命结束无情的现实,现在的他——神鹰硰,则是阴森、死气沉沉的男人。

  她不愿意再见到他,也绝不会再雇用他做保镖。她要“神鹰硰”这名字今后在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如此地深痛恶绝——对她的丈夫。

  她会付他一笔医疗费用,毕竟他奋不顾身拼命地保护她,依然让她心怀感激。

  其实,假若不是看在他的“伤痕”掀起往事,她承认,神鹰硰已在她的心底激起从她丈夫死后前所未有的涟源。

  她再次不肯面对现实,她告诉自己:他与她的丈夫神武愿焰是截然不同的,纵然,他们胸上有着一模一样的疤痕……可惜的是,她心知肚明。

  恨,会让神武愿焰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从他死亡的那一天,她已把过去埋葬了。

  她以双手亲自掩埋了所有甜蜜的过往。“憎恨!”她呐喊。

  她恨,神鹰硰仿佛是黑夜的使者,带着一把开启过去的钥匙,让她陷入挣脱不了的魔力中,她无法遏止自己目光遥远,只感到丈夫神武愿焰的容颜像一张魔网,无法自拔的回忆如涟漪就此泛开。

  第四章

  那一年,她只有十岁……

  “男人为什么都不了解女人,女人的愿望其实根简单,只是需要他们给予一点点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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