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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蒹葭动作一滞,放下笔,随手挥开落在颊畔的发丝,白皙的玉肤上留下一道墨痕,夜晚时反常晶亮的细眸直视奚裕生,不自觉流露稚气地对他摇头。

  「你不听话,我就休了你!」

  「好。」

  司马蒹葭干脆的答应令奚裕生顿时哑然,随即郁火猛爆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我我现下立刻就写休书去!」

  相对于暴跳如雷的奚裕生,司马蒹葭夹着一丝困惑的眨眼,递上搁在桌上的纸笔--「你你你可恶至极!仗着我爹疼你,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奚裕生反应更加激烈,「明知我爹绝不会允许我休了你,故意这般羞辱我!」

  司马蒹葭考虑片刻--「既然奚伯父不会允许,你就别再提了。」

  她答应过死去的爹,凡事听从奚伯父安排,不可杵逆,想到这儿,司马蒹葭不由有些心虚。奚伯父没明说,但她知道他并不赞成她不时出门做的……事,她却佯装不知,任性地我行我素。

  爹跟奚伯父是自小认识的同村好友,奚伯父年轻时就离乡,辗转经商,最后在扬州落户生根。

  奚伯父是个温和的长者,待她有如亲生子女;只是她性子闭锁别扭,无法短时间内与人熟悉,始终保持生疏的客气。他身体尚硬朗时,对她的生活起居关照得无微不至,这一年来,却时常卧病。

  「总有一天,我会休了你!」葵裕生愤愤地甩手。

  「只要奚伯父在的一天就不行。」司马袅葭很认真。

  「你……你别以为你能靠我爹多久,他总有一天会--」

  「你诅咒奚伯父?!」司马蒹葭谴责的睁眼。

  「你胡说!你胡乱编派我是非,我我绝不饶你!」奚裕生激动发抖,恐于自己又要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让她抓着把柄,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今晚可真热闹。

  这回又是谁?

  八成是奚裕生去而复返。还有事要说吗?

  司马蒹葭感觉到屋内气流的变化,略微无奈地嘟嘴吁气,无意抬头一探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她保持原姿势,继续描绘地图。

  冯邢琰不惯被忽视,两道剑眉不悦聚拢,屈指叩敲敞开的门板,惊动床上睡觉的狗儿;司马蒹葭无法继续忽视,赶在金丝犬跳下床前安抚:「没事。」一连两次被打断睡眠,够它受的了。

  金丝犬勉强停住,竖起的双耳戒备着--司马蒹葭赞许地对它一笑,旋即敛去笑容抬头;不喜又受打扰,她微眯的双眸显露情绪,直朝罪魁祸首望去,意料之外的男子三人。

  是迄苏阿尔达家的「贵客」?

  她一眼认出那对几乎占满门框、有若孪生子的卷发黑肤昆仑奴。近距离之下,两人抱胸耸立有若两座魁巍巨塔,好大一双靴子!她讶然吐舌,好奇的双眸由下而上仔细打量,研究完左边换右边,发觉两人根本是一个样子印出来的,除了耳上金环一在左、一在右以外,完全分辨不出相异之处,喃喃暗忖:难道他们真是孪生子?思考的双眸视而不见地掠过冯邢琰。

  截然不同于一个时辰前在迄苏府邸的整齐打扮,冯邢琰蹙眉打量司马蒹葭的邋遢模样--头发散了,发簪歪斜斜垂下,鬓颊、鼻尖沾染着墨迹,两只衣袖翻折得一高一低,该穿在脚上的锦鞋一反一正落在桌旁的地面上。

  最让冯邢琰感到不寻常的是,她不仅没显出惊色询问他们的来意,甚至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注意力全放在金宝、银宝身上,明显对他们比对他有兴趣。

  他抿唇抑制胸口陌生的感觉,示意金宝、银宝二人留在原地,跨进了门,背手傲然站立,等着她开口提出问题。

  不料,她像个哑子般直瞅着他看,丝毫无意开口;他心头微愠,几时尝过这般被人轻怠的滋味?冰冷的目光愈形冷冽,想必迄苏父子已经把他需要盗墓人的消息走漏,她才敢如此拿乔。

  商场上,沉得住气者才是赢家他心中冷笑,隐忍脾气,刻意转开视线,背手踱步环视杂乱无章的室内,颇感意外地发现数目可观的陶俑,随手拿起一个陶俑端详。她倏然开口:「别碰我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偷盗而来的吧?」他放下手中物,眼神讥讽地反刺。

  「你是谁?」他的话别有深意。

  「哦?你还不知我是谁?」一声冷嗤,怀疑意味十足。

  司马蒹葭眉心打结,对他及他的身分生出许多疑问,但既然他无意明说,她也不想再问一次。

  冯邢琰眼神锐利地端详保持沉默的她,不耐烦地再度打破沉默:「我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她古怪地瞧他一眼,还是没吭声。

  他不豫扬眉。

  「我要你帮我找样东西,」

  她不会找东西的,司马蒹葭皱眉回应。瞧瞧自己乱成一团的屋子,好多东西她都找不到了,怎么帮人?

  「你找错人了。」

  「除非你不是司马业的女儿。」

  他认识爹?她用心研读他的外貌,是她未曾见过的陌生长相,心中不由留神。

  谁会这样找上门?

  冯邢琰横扫没否认的司马蒹葭一眼,耐心消磨殆尽,不愿再多浪费时间等待。

  虽然他心底对迄苏力克所说,关于她近乎传奇的盗墓能力的一番话半信半疑,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姑且一试。不多赘言,他开门见山说:「我要你帮我盗一座墓,事成我付你五千两。」

  司马蒹葭略略睁大了眼,缓缓摇头,语气谨慎:「我不盗墓。」

  「二万两。」冯邢琰提高价码,得到的答案仍是摇头。

  「那人」负担得起任何代价,只是商人本性作祟,实在难以忍受任人漫天要价。他有限度的逐渐提高报酬「两万两。三万两。四万两……」

  司马蒹葭心底纳闷,究竟要盗什么样的墓能让他如此不惜代价?又为什幺会找上她?多的是为了金钱甘冒死险的盗墓贼,并不是非她不可。

  见司马蒹葭毫无软化迹象,最后,他只得咬牙说:「随你开价。」

  不信有钱不能使鬼推磨。

  「无价。」她表情认真地直盯他的双眼,坚定的无畏眼神清楚表明拒绝。

  冯邢琰脸上闪过讶异之色,下颚一绷,好,他不信有什幺是他买不起的,每个人都有价码,她也不会例外。

  抓蛇三寸,对付敌人必须击中要害。

  冯邢琰暂时决定撤退,留下冷硬的四个字,在空气中迥荡--「后会有期,」

  司马蒹葭再度看到冯邢琰时,并不意外,只淡淡纳闷起他这位「贵客」的身分究竟有多「贵」?

  迄苏阿尔达家盛宴款待;卧病在床一段时间的奚伯伯也撑起精神、离开病榻亲自接待他,甚至她也在筵席上。

  一早,奚裕生就领着四个丫头来吵人,非要她起来梳妆打扮参加午筵,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再三提起「京城来的贵客」,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司马蒹葭眼中,奚府已是豪门富户,在扬州城绝对排得上场面的,为何还对他--一个商人,如此慎重到近乎谦卑?

  怀抱心中的疑问,她一反平素的漠然,眯着晌午前总是睁不开的惺忪细眸,悄悄地观察他--「这是龙膏酒,是我从南洋船队得来的珍品,冯爷,您试试。」奚裕生殷勤地倒酒。

  「多谢。」冯邢琰含笑举杯。

  奚德茂也举杯说了些客套话,宾主聊着聊着,引入正题--「我听裕生说,冯爷有意找人合作盐务买卖?」朝廷虽允许私盐买卖,但限制许多,上面没有管道是做不起这个买卖的。

  「北盐日渐缺乏,南盐的需求正扩大,相信奚老也看得出来。」

  奚德茂点头,态度保留地说:「只不过这盐商执照得来不易。」

  「就要完全仰靠冯爷了。」葵裕生讨好地说。

  「哪里。」冯邢琰脸上始终保持淡笑。

  奚家父子对看一眼,这是--答允了?

  奚裕生确定地问:「冯爷的意思是?」

  「我们合作,当然这卖盐执照就归你们,这不就是--」冯邢琰动动手指,随行的金宝拿出纸状。

  奚家父子大喜!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买卖私盐的专权,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

  「做生意贵在诚信,我这诚意够大吧?」冯邢琰含笑问。

  「大!大!大……」奚德茂连连点头。私盐的买卖可说是一本万利,奚家事业可望更上层楼。

  合作确定,宾主更加可以尽欢--奚裕生唤来家里的乐伎,弹奏小曲吟唱歌谣,好不热闹。

  看着冯邢琰与奚家父子交谈的态度可亲、笑容满面,令司马蒹葭联想到「笑面虎」这辞儿。他嘴儿笑着,眼儿却没笑,在她看来表面和善,骨子里仍透着傲慢,令人纳闷他银奚伯伯合作的诚意。

  她因脑中出现的念头噫哦出声,这不可能是为了--「你怎幺什幺都没吃?」奚德茂关心地问,看到她跟儿子坐在一块,心里的担忧减轻不少,小俩口能渐入佳境他就没什么可挂怀的了。「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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