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黛下意识地看问皇帝。
“你看他做什么?”新晴不耐烦地道,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青黛的意思是你伤势未愈,不晓得该把一切都告诉你,还是让你自行恢复记忆。”皇帝陪着笑脸道。
“是吗?”一声不悦的轻哼自她挺立的瑶鼻中发出。
青黛突然有见到嫂子疏影的错觉,新晴此刻的表情跟疏影发脾气时颇为神似。
“当然是。”皇帝频向青黛使眼色,令她不觉完尔。
她握紧新晴的小手说:“没错。”
“你是针对我刚才的问题回答吗?”新晴调皮地笑了起来,精灵有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青黛的笑容扩大,从新晴将皇帝完全排斥在她们谈话外的态度看来,证实她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新晴并不因为失去记忆,便对皇帝改变态度。
“没错,我俩一向情同姊妹。”
“怪不得我觉得跟你特别亲。”新晴开心地说。她深深地看过青黛眼中,从那双澄澈动人的瞳眸里,找不到一丝欺骗的阴影,遂知道她的心不会骗她,青黛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新晴的眼眶顿时灼热起来。从清醒后,发现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开始,她的心情便沉入黑暗无光的幽深谷底,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个虚幻的世界,没有真实可言。除了青黛能给她的安全感外,她对任何人都抱持着怀疑。先前伺候她的宫女告诉她,她是皇帝的妃子,但新晴怎么也无法相信。
先不说她对皇帝的反感,和宫女们闪烁的目光令她怀疑,就凭他们喊她小姐而不是娘娘,便足以启人疑窦。新晴下意识中知道宫里的规矩不该是这样,却聪明地保持沉默。她要等到她的心唯一信任的人——青黛出现,才将谜底揭开。
可是她看到青黛对皇帝的畏惧态度,便明白当着皇帝的面,青黛无法对她畅所欲言,新晴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新晴,你想说什么吗?”青黛故做不经意地朝她眨眼。
新晴会意,微微一笑。“我在想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亲戚?邻居?还是世交?
“我们是姻亲,我大嫂是你二姊。”青黛慎重的回答。
“我有姊姊?”新晴兴奋地叫道。
“是啊,有两个姊姊。你大姊无情嫁给苏州金刀山庄的少在主贺飞白,二姊疏影嫁给我大哥——玉剑山庄的少年主楚行云。”’
“这么说我人的家乡是在江南罗,那我们怎么会来京城?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的父母呢?”新晴问出一串问题。
“这……”青黛瞥了皇帝一眼后,才审慎地回答。“你家在扬州,自幼父母双亡,就只有两个姊姊而已。
“父母双亡?”这四个字重重击中新晴仍有些脆弱的心,清亮的明眸泛出哀戚的泪影,她紧咬着唇,控制体内翻腾的悲伤,将眼泪眨回去。“那我们三姊妹是何人抚养长大的?”
新晴在脑中想像出一部“苦女流浪记”的悲情戏,但这画面不知为什么令她感到有些突兀。或许,她们姊妹的命运设这么悲惨。
“你同父异母的大姊是由她外婆抚养成人,疏影则是被表姑、表姑爹带到四川,而你却是在杭州舅舅家长大。直到前年,你们三妹妹才在父母的忌日前重逢。”
“杭州的舅舅家?”新晴喃喃念着,觉得这几个字眼好像挺重要的。她支着头,愣愣发呆来。
“嗯哼!”皇帝见新晴的问题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着急起来,连忙道:“青黛,我看新晴也累了,让她休息。”
“不!”新晴抓着青黛的手摇头,“我还想跟她多说一会儿活。”
“来日方长嘛。”皇帝笑吟吟道。“再说青黛怀有身孕,你虽然不累,总该考虑到青黛的身体。”
“你怀孕了?”新晴愕然道,好奇的眼光瞄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三个月了。”
“嗳,我都不知道你成亲了。”新晴懊恼地嘟起唇。
“这只是暂时的,等你伤好后,就什么都会起来了。”青黛如此期望。
“嗯。”新晴听她这么说,再度眉开眼笑。她看着青黛起身离开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想像着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
她失笑出声,觉得这个想法真是有趣。
☆ ☆ ☆
青黛离开养华轩后,便朝天香公主的寝宫而去。
天香遣退侍女,和青黛辟室密谈。
“皇兄终究还是软化,让你进宫见新晴。”天香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汁后,对靠在炕床上另一端的青黛说。
“是新晴的要求吧。”她温婉地笑道。
“没错。”天香心不在焉的点头。“她对你有好感。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下意识地知道你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说,她心里认识你。
“她真的这么说?”盘据在心头的激动,终于再难压抑,青黛泪光莹然地向天香公主求证。
“嗯。”天香点点头,心里却想另一个人。杜玉笙好吗?知道新晴失去记忆后,他的心情如何?是哀伤欲绝,还是……
“如果她认得我,那么玉笙……”
“玉笙怎么了?”天香恍然惊醒地问道。
青黛深深看进她眼中,天香心虚地避开她的凝视。
莫非公主真的喜欢上玉笙了?青黛心中一动。
“公主应该能体会乍听到新晴受重伤、失去记忆时,玉笙受到的打击会有多大吧?”
“他……他怎样了?”天香愧疚又着急地问。
“唉!若不是我们苦口婆心地劝了,只怕早已魂归离恨天。”
“那他现在……”
见天香急得快哭出来,青黛心生不忍。“为了新晴,他自然是听话地保重身体,前两日才呕血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
“他呕血了?”天香抓紧青黛的手问,心中着急。“怎么会这样?”她抿紧唇,眼泪成串地滴下。
“放心,他现在没事了。”
“不,本宫如何放心?”天香溜下炕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突然,她停下了来,直视向青黛的眼光充满决心。“本宫要去看他。”
我正愁你不去呢!青黛在心里想道。她忙向天香点点头,“不如公主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嗯。”天香忙命宫女准备,一颗心早飞向她想像中多愁多病的痴情郎杜玉笙了。
☆ ☆ ☆
天香细细观察杜玉笙英华内敛、气定神闭的俊容,跟她想像中的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的模样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真的曾为新晴呕血吗?她不由得怀疑。
“公主别看玉笙这模样,其实是经过本人的回春妙手,青黛的当脸掌喝,再加上他自小打下的深厚内功基础,才能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公主面前。”赵珞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吹嘘道。“公主绝对想像不出他两天前还病恹恹的,风寒加上新晴表姊受伤失忆的消息,差没让阎王把他那条小命勾去哩。”
“是真的吗?”天香狐疑地打量他略显清瘦的俊脸,颦蹙的眉宇间仍有着淡淡的愁郁,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玉笙情郎的眸光是那么坦荡,天香只要瞧上一眼,心中的任何怀疑便冰消瓦解。她轻喟出声,既感于玉笙对新晴的痴情,亦领悟到就算自己再用心,玉笙也不可能改变心意,不再爱新晴。
正如元稹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她仅能遗憾自己不是玉笙的沧海、巫山,却不是能责怪他对新晴的真心。
天香强忍住心中的自怜,眼光移向窗外晴朗的雪景。天气转好了,昨日还有漫天的风雪,今日却是云散天开,露出太阳。
“公主……”玉笙欲言又止。
“什么事?”天香转向他,和他恳求的眼光遇个正着,心弦霎时颤动不已。她心头微感苦涩,知他恳求的事必和新晴有关。
“你说吧。”她轻轻叹口气。
“玉笙想求公主帮我和晴姊见上一面。”
“这……”
“公主,我相信只要晴姊见到我,一定能恢复记忆。”
就是这点才糟。天香蹙着秀眉伤脑筋。“你该知道皇上不会允许你们见面的。”
“所以才要求公生啊。”赵珞不满地道。“公主也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他分明是想趁着新晴表姊失去记忆时占他便宜。听青黛姊说,公主颇富正义感,你忍心见到玉笙和新晴表姊这对有情人,就这样被皇上的恶势力拆散吗?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你这些话实在是……放肆了点。”天香为难地绷紧俏脸。
“放肆?有吗?”赵珞一脸无辜的娇嗔道。
“那我就不知道是指什么了。”赵珞冷笑连连。“老实说,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公主也有责任。”
“本宫有什么责任?”她困惑地睁大眼睛瞪他。
“那天若不是公主将皇上带到坤宁宫,皇上也不会见到新晴,更不可能在色令智昏下强留住她,拆散了玉笙和新晴这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