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何秀雄拿了我的酒?」田歆深沉的眼眸布满阴郁。
完蛋!撇清了陈奇的责任,倒让秀雄那小伙子承担起田歆所有的怨气了!
察觉到不妙,白沐仁很快又道:「秀雄不是故意的。只能说,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这几天,餐厅进的酒多,我把一些新酒摆在私人收藏的酒架那边。我想是因为这样,秀雄才会……」
无形的冷风呼啸而至,沐仁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帮人说情?」
「我只是……」
「保管不周的帐,我是一定会跟你算的。至于白秀雄……」
悬宕在空气中的未完语意充满威胁。
沐仁倒不怕田歆对付他,到底两人之间的交情不同,可何秀雄就不同了!
该死的,真要撒手不管吗?
但想到那双充满信任、期待的美眸,沐仁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田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呃,」好冷好狠的一个大白眼喔,他立刻颇有自知之明地吞下升到舌尖的话,转换语气说:「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还不足以要求你放过秀雄,可是……至少见一下佳音吧!听听她怎么说。」
田歆眉头一皱,眼中的冰冷陡地消融。
见他脸色和缓下来,沐仁打蛇随棍上。
「佳音不希望任何人为了这件事受到责难,不管是秀雄还是其他人,所以她坚持要当面请求你原谅,希望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她个人并且很有诚意的愿意赔偿你遭受到的损失。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等一下她来的时候,对她好一点……」
「我答应见她了吗?」他沉下脸。
「你不想见她呀?」沐仁反而松了口气。
就他个人而言,宁愿牺牲何秀雄,也不忍心让佳音面对田歆的怒气。偏偏佳音坚持,幸好田歆拒绝了,这样就不用……
「不是。」
「咦?」怎么又冒出个「不是」来?那是愿意见,还是不愿意见?沐仁被他的答案搞得无所适从。
「佳音还在等我的消息,你见不见给个肯定的答案,好让我向人家交代。」他埋怨道。
田歆似乎存心吊他胃口,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拿起酒瓶为自己空掉的酒杯注入酒液,急得白沐仁连忙喊道:「你……别倒太多……」
「心痛了吗?」他嘲弄地睨向他冷哼。
白沐仁胀红脸,不愿承认是舍不得他喝太多,只咕哝着:「我是担心你喝醉。这是烈酒,不是白开水,没事别喝太多。」
「放心,就这么一点,我不会醉的。」
他当然知道他的酒量,所以才急呀,表面上仍是嘴硬,故意道:「可是我担心佳音闻到你浑身的酒气,会当你是酒鬼,要是把她给吓跑了,我到哪里找一个像她这样温柔美丽、琴弹的又好的摇钱树呢!」
「我以为……」田歆的眼神倏的变冷,闪动着克制住的寒酷,看得白沐仁全身血液逆流,纳闷自己哪里说错了,惹他发怒。
「酒乡是正派经营,包小姐的工作是负责弹琴,怎会扯到摇钱树去?」
尽管那声音既轻且柔,听在白沐仁耳里却比先前的惊天怒吼还要气愤、震耳。他警觉地眯起眼,一个意念闪过脑中,不可思议地令他难以置信有此可能。
可除了这个之外,田歆异常的态度又无法解释。
半信半疑地,他审慎地回答:「你常到这里,应该看得出来,自从佳音来弹琴后,酒乡的生意变的更好了。客人中有一部份,是为了佳音专程来的。我可没说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如果不是为了佳音,那些年轻、条件佳的单身男子,何以只选佳音弹琴的夜晚来光顾,其他日子却罕少见他们上门?所以我才会说佳音是我们的摇钱树。」
田歆眉头皱起,不,他没看出来,也压根儿的不想看出来!
脑中不自主地浮现一群没有脸孔的男子垂涎地对着包佳音发情的画面,一股焦灼的愤怒如剑般地切割着他内脏,他该死的觉得不舒服极了!
「那些家伙……」
「什么?」白沐仁伸长耳朵,没听清楚地含在嘴里的低吼。
「没事!」他机警地闭紧嘴巴,下颚抽紧。「好,你去请包佳音进来,但我要单独见她。」
「什么?」沐仁不赞同地摇头,他怎能放心让纯真的小红帽和大野狼独处呢!
「要不要随你们。」他不在乎地回答。
「不要会如何?」沐仁小心翼翼地求证。
田歆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方擡起寒酷的眼眸,声音如冰块般地掷过来。
「你们等着为我那瓶百年匈牙利TOKAJI陪葬吧!」
沐仁抽了口冷气,这摆明就是威胁嘛!
偏偏他又畏惧他的恶势力,不得不受他威胁!
难道真的得牺牲他的小红帽吗?
狠下心地,他良心不安地点头。
「好吧。但别对她太凶喔,佳音是……」
「你顾好自己就好!」田歆没好气地打断他,万分不爽白沐仁对包佳音的刻意呵护。
「我只是不想你吓跑我的摇钱树呀,别误会。」白沐仁小生怕怕地站起身,怎么看,田歆都像个捧醋狂饮的大妒夫,吓得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
临去前,他还不放心地转身提醒他,「不能对佳音凶喔。」
「你滚吧!」
杀气腾腾的眼神如流矢射来,吓得沐仁仓皇夺门而逃。
* * *
门在身后被带上。
实心的门板瞬间隔绝了自一、二楼餐厅里传来的人语喧哗,也关住了这间位于三楼的私人包厢里的隐私与宁静。
佳音错愕地旋身瞪视门板,除了被孤立的感觉外,还察觉到脑后有道灼热的凝视。
奇异地是,她对这道凝视并不陌生。
数不清多少次被同样的视线给盯上,但每当她鼓足勇气去搜寻,总是找不到源头。此刻却感觉到相似的灼热,不禁令她颈背寒毛直竖,加深了此刻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但她不能,只能任心跳猛烈地撞击着,思绪如纠缠的丝线。
白经理怎么走了?
她并不指望他全程陪伴,但至少应该逗留到为她引荐之后再离开,而不是送她进门后,一句话都没吭,便迅速带上门仓皇逃走。
仓皇逃走?
佳音困惑地摇着头。
他是经理呀,什么人或什么事可以吓得他仓皇逃走?
她想起不久之前,白经理对她说话时的表情。
「他答应见你。自己小心一点。」
漂亮的凤眼里闪着一抹忧心忡忡的不忍,教她回想起来时份外惊心,也把阵阵难以言喻的疑虑抹上心头,更让此刻身后的寂静变成难以忍受的窒息笼罩向她……
佳音感到呼吸困难,但随即发现是自己一直屏着气的关系。
别……自己吓自己了!
她暗暗斥责,急促地吸了口气。
经理可能是有急事要处理,才没空陪她进来吧?
就算经理是因为……呃,畏惧那人……才不陪她进来,她也不怪他,毕竟是她自告奋勇要承担的……
可是……连白经理都畏惧那人,她……
佳音头皮发麻,狂舞的心跳声在她耳边不断地呼啸,僵硬的四肢微感疼痛。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
那人又不是会噬人的豺狼虎豹,只不过……听说……一旦惹恼他,会比噬人的豺狼虎豹更可怕!而她偏偏是惹恼他的始作俑者!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但是……者孝也说,那人对美女向来宽宏大量;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美女,可者孝说那人恰恰偏好她这型的,只要她出面求情,事情会有转寰的余地,否则秀雄和其他人都会倒大楣!
她怎能让众人为了她的事遭受责难?
不行的!
佳音渐失的勇气被迫重新聚集,她深深的呼吸,充盈耳际的不再仅是她急促的心跳声,还听见了熟悉而优美的旋律。
来自阿尔卑斯山顶清洌的风声,与排笛、钢琴交织而成的纯净乐音,由瑞士的Bandari乐团演奏的「The Wind Of Change」,不知何时回荡在室内。
佳音之所以一听便知,是因为她拥有这张名为「Wonderland」的专辑,这是她的好朋友言者孝送她的。
数不清有多少个深夜她让Bandari演奏的乐曲伴她入眠,那空灵飘渺的乐声令她彷佛徜徉在瑞士山林中,总能纾缓她一整日的疲累,松弛紧绷的神经,带领她安然入梦。
就像此刻,紧绷的身躯不自觉地放松了,慌乱的心音也归于平缓。她不由期待地想,会喜欢这种乐音的人,应该是可以讲理的人吧。
这让她多了些勇气,再次深吸了口气后,娇躯缓缓转向灯光柔和的室内,视线怯怯地往前看去,随即怔住。
哪里有什么灼热的视线!
她只看到一名宛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坐在草绿色休闲沙发里的男子。
但即使是坐着,男子仍有种慑人的气势,像一头正在草原上休息的猛狮,什么都不做就能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