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奕麒讪然脸红,知道先前的忘情凝视,全落进人家眼里了。
情侣笑着离开,奕麒与静仪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古怪,就连被抱在奕麒手上的渊沛都感受到,他局促不安的挣着,奕麒一将他放下,他便冲进静仪怀中,以一种捍卫旧姿势挡在他们之间,这举动顿时令奕麒哭笑不得。
“沛!”惊讶于外甥怪异的举止,静仪朝奕麒递去一什充满歉意的眼神。
“还有好多地方没看呢,我们过去吧。”奕麒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向沛沛的眼光则充满深思的意味。
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敏感,他一定察觉到他对静仪的心意,才会表现的这样吧。沛沛这年龄的孩子,本来就占有欲强烈,发现有人想抢走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敌意很自然的生出。
问题是,他想抢吗?
奕麒逸出既苦涩又甜蜜的叹息,他向来以为自己是个极有理智的人,及至遇到静仪,才发现他的理智仍抵抗不了感情的洪流,就算再怎么拼命压抑,也熄灭不了被燃起的情火,才会经过两个月后,依然对静仪念念不忘。
这就是爱情吧?
他脸上荡开的涡纹更苦涩了,神情复杂的望着走在前面的静仪。她对他也有相同的感觉吗?
奕麒好几次想问,却开不了口。在领悟到自己是对她真正的动了心,是这样深深的爱着她,他真的渴望知道她的想法。不管她之前的情路曾有过怎么样的沧桑,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他连环脾气的沛沛都可以接受。
他想要照顾她、照顾沛沛,想用自己的肩膀来为她遮挡风雨,想用满心的柔情医治她受伤的心。
问题是,她愿意接受吗?
“沛沛…。”
盘据在脑门里的苦恼思绪,被静仪无可奈何的语气打断。奕麒回过神,发现他们来到了展示无尾熊的特殊展示馆。去年,这里还是人们大排长龙,争相参观的热门地区,今年却是门前冷落。
“你不是想看无尾能吗?”静仪瞪视着外甥。
“唔唔……”他支吾着,瞄向玻璃墙里的黑漆漆,跟他想像的不一样。
其实怪不得他,无尾熊属于夜行性动物,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眠和休息,几乎所有的摄食、移动及社会行为都发生在夜晚。告示牌上有着充分的说明,无尾熊每天花在睡眠及休息的时间约十八到二十小时,可说是生命中的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睡觉。
此刻,娇贵的无尾熊正趴在尤加利树上呼呼大睡,动也不动,游客好不容易在幽暗的馆区里找到它们的踪影,只会觉得挂在树上的无尾熊像是绒毛玩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沛沛的不感兴趣是自然的。
“他不喜欢,我们就到别的地方去好了。”奕麒道。
光是松鼠猴就花了他们不少时间逗留,如果再勉强沛沛去看他不感兴趣的无尾熊,可能他们一下午全耗在可爱动物区也逛不完。
“好吧。”反正她也不感兴趣,静仪从善如流的让沛沛拉着她往前逛。
既然叫做可爱动物区,当然有不少可爱动物可以看。
沛沛一下子就被各种龟类吸引。象龟、食蛇龟、赤耳龟、柴棺龟,每一种龟都要让他看半天,若不是静仪拉他离开,他可以趴在围栏前看一整天也不厌倦。
接着,他又迷上了白天鹅、绿头鸭、及水里的鱼儿,每次都要让人哄了又哄,才肯转移注意力。
这会儿,静仪汉用企鹅哄他了。
“你不是想看企鹅吗?我们去看企鹅嘛。”
“抱抱……”小少爷走得脚酸,想要撒赖了。
“沛沛,出来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静仪以严肃的语气跟他讲道理,“你要自己走路的,忘了吗?”
“喔。”他眨巴着那双惹人怜爱的蓝眼睛,求助似的望向奕麒。
呵呵,不是不理地吗?这会儿怎么又肯向他求助了?
奕麒坏心眼的故意不理会,看着沛沛将唇翘到半刷高,站在原处瞪他。
“乖嘛,我们去买巧克力牛奶喝,好不好?”静仪温柔的哄着他,沛沛一听到巧克力牛奶,所有的活力都回来了,愿意自己走路。
他们到贩卖区买饮料及热狗,休息了几分钟才继续上路。
三人走到游园车站,搭乘游园公车到温带动物区,发现企鹅馆前大排长龙。本来是很不想加入的,但沛沛渴望的表情让人铁不下心拒绝,只好加入排队的人潮。
沛沛不时拉着静仪离开队伍去参观路径两旁的动物,奕麒只能乖乖的留在队伍中,保障他们的权利。
排在前头的太太看沛沛活泼的样子,忍不住道:“好可爱的孩子喔。咦,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妇人投过来的疑问眼神,让奕麒不自禁的蹙起了眉,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他……唔,爸爸或妈妈是外国人吗?”
虽是略显模糊的咕哝,奕麒仍听在耳中,顿觉刺耳。
“都是华人呀。”带沛沛回到队伍中的静仪,听见对方的疑问,很自然的回答。
“可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那位太太再看了沛沛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因为奶奶是盎格鲁撒克逊族。”
“什么?”妇人的表情迷惑,她只听过鲁凯族、阿美族,就是没听过盎什么族的。
“英国人。”静仪知道她被她搞混了,嘴角轻扬的解释。
“我懂了。”妇人微笑的点头,转过前头,专心排队去。
然而奕麒被激起的心弦震动,却无法像妇人一般的云过风轻。静仪谈论沛沛的父亲的表情,不像怨恨,反倒有难言的亲密,使得他平静的外表下,一股不安隐隐在动。
即使是抱起沛沛,让他小小的身影能登高望远,看着玻璃墙里的企鹅开心的大笑大叫,紧跟在他身边的静仪满脸的笑,看到他们这样开怀,他脸上虽有笑意,内心深处却处在迷雾般的森林里,诸多的疑惑困扰着他,让他找不到出路。
他想当面问静仪,她还对沛沛的父亲余情未了吗?
两人存在的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是否已准备好放弃旧爱,接受新感情?
然而,所有的话都像梗塞在于涩的喉头理发不出来,千言万语再次被深藏进幽深的心穴,理智的闸门用力关上。
离开企鹅馆,他们沿着温带动物区往门口的方向前进,参观了非洲动物区、澳洲动物区、沙漠动物区……
由于许多兽槛的围栏都很高,奕麒一次又一次的将沛沛举起,逗得沛沛十分开心,先前对他的敌视。不在他的蓝眸里出现。
他乖巧的栖息在他的臂膀中,还让他带着他上厕所。
“沛沛喜欢你喔,只有最亲近的人,他才愿意让人陪他上厕所。”
静仪的话让奕麒顿觉好笑。她可知道那小子在上厕所时,说了什么吗?
“我跟你是男生,所以站着上厕所,对不对?”那双漂亮的蓝眼瞳闪着严肃的光彩,紧接着又听见他道:“妈咪和姨是女生,所以坐着上厕所。”
老天爷!这算是最初期的性教育启蒙吗?
他只能学他的样子,酷酷的点了个头。
离开动物园时,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奕麒忽然间舍不得结束这一天,将车驶高木栅时,他对静仪道;“我请你们吃晚餐,你打个电话跟赵婶说一声。”
静仪的视线在车内后照镜里与他相遇,沛沛在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再没有任何事能分散她的心神。
她望着他直视着前方的侧影,仿佛在他平静的脸部线条捕捉到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悲伤。她蹙了蹙眉,宋奕麒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她看错了。
“不可以吗?”他的声音轻轻的,后照镜里反射出的眼神难掩落寞。
静仪的心房揪痛了起来,微微抿着的唇瓣毫不犹豫地分开,“可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赵婶。”
得到她的同意,奕麒俊脸上轻轻荡漾出微笑的纹路,那加晚风轻擦湖面的笑意比任何美酒都要醉人,静仪握着手机的手抖颤了一下、她很快垂下眼睫,掩饰潭眸深处的惶惑,拨出号码跟赵婶交代不回去吃饭的同时,静仪的心没一刻平静。虽然早就领悟到她对奕麒无法忘情,但在经过一天的相处,这份情慷俨然更加的铭心。
如果今天不曾存在,或许,在错过之后,她早晚会找到心灵的平静,但他们有了今天,一切都变得不同,以为死掉的痴心在他温柔的关注下,又回了魂。
然而,另一层隐忧在她心底浮起,害怕会重蹈两个多月前的覆辙。当时,她是那么轻易的相信他的允诺,以为他对她是有意的,得到的却是两个多月的毫无音讯,让她饱尝相思苦楚。
她弄不懂他的想法,更无法确定他对她是真心,还是拿她当成打发时间的消遣人所展现的温柔是否能持续到明天呢?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他像任性的孩子,招之不来,挥之不去。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让人捉摸不透。她厌倦了这样随着他的撩拨起舞了,然而,痴定的心却老是情不自禁,颠颠簸簸不晓得何时才能安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