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眉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吗?她在心里冷笑,压抑下满腔的不满,温驯的道;“女儿若为男儿身,就能力父亲分忧解劳了,对这一点,女儿也一样遗憾。不过,父亲膝下还有好几名子嗣,女儿愿意竭尽全力辅佐兄长发扬戈邑。”
“眉儿,你真是太贴心了!”寒萨感动的道。
没错,她的确是贴心,贴心到为了戈邑未来的前程不毁在刚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长手中,预先除掉他,免得父亲将来遗憾。
“为了父亲,眉儿愿意做任何事。”她热切的道,真诚的眼神炙热吓人,寒萨看得满心感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到凤族的兵器。父亲已经看过仪月公主送来的兵器,果真如传说中一般精良。女儿认为我们不宜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能抢到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壮大。”
“问题是你大哥死了……”寒萨的脸色黯淡下来。
“父亲还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头的不满——对于父亲念念不忘一个死人,她有着说不出来的怨恨——热切的建议。“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亲可以派他们领军,眉儿愿意追随在兄长左右,为戈邑夺得这批兵器!”
“眉儿,你认为你那几名兄是可以担此重任吗?”寒萨苦笑着,锐利的眸光扫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儿子们,眼里尽是鄙视。
“这……”寒眉为难的沉吟。比起寒冀的刚猛,其他几名兄长就像披了虎皮的猫,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们怯懦、易受人摆布的个性,才饶他们一命。
“他们是什么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长们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但父亲别忘了您手下还有好几名义勇善战的大将,可以协助他们呀。”她技巧的说法,赢得兄长们一致的感激眼光。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寒萨虎眼光芒一闪,心里有了计较,“我看还是由我亲自领军出击!”
“父亲亲自领军?那凤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来。”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阵沸腾。终于有她表现的机会了!“眉儿愿意追随父亲出征在帐下服侍。”到时候她定然要让父亲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实力!
寒萨只当是女儿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暂时将丧子之痛放下。他点齐兵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挥操练,在过邑预定和凤族再次交易的前几日,将戈邑交给次子及手下大将照管,带领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点。
草上飞秘密随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动顺利完成后,将他引荐给父亲。
他们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着河岸连绵不断的半人高芦苇丛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依照透过莫二飞送来的消息,耐心等待前来交易的两批人马。黄昏过后,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逝时,远远的河面划来一队战船。看船上人员装扮,依稀是过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弯明月浮现天际,整齐有序的马蹄声随着晚凉的夜风送来。领队的仪月很快和过邑的船队会合,她仁立在夜风中的身形,如一只彩凤,高贵华美中难掩形单影只的伤感。那漫不经心梭巡的眼似在寻觅什么,炽热的眼光里燃烧着浓浓的愁绪,平添一份楚楚动人的姿韵。
寒眉恼火的在心里闷哼,对仪月我见犹怜的身影不以为然。她以为她在干什么?和情人幽会吗?那副弱质可怜的模样是给谁看?该不是草上飞吧?
正当她气愤难平时,仪月沉稳的和过邑将领交谈,接着双方人马合力将十来个巨大箱子搬进过邑的船艇内。寒眉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对即将来临的一战心情紧张,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内操练,并没有实战经验。她只觉得偾胀的胸臆鼓动着大河奔泻般的激狂,嗜血的冲动在充血的眼眸跃跃欲试,只等父亲一声令下,便冲出去杀个痛快!
依照计划,一等凤族的人上马离开,他们立刻对过邑的兵上发动攻击,抢夺他们的船,到时候只要轻松驾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还有这么轻易到手的差事吗?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虽然这主意是草上飞提供的,但没有她亲自督导。训练兵士从水陆两方奇袭,行动不会如此顺利。
凤族的成员很快上马离开,过邑的将领呼喝着手下,准备开船。戈邑的攻击令在同时候下达,三百名精兵借着夜色及一波接着一波扫过芦苇的风声掩护,分别从水陆两方悄无声息的靠近。
陆地上的士兵首先发难,引起过邑人马一阵慌张,当对手集中对付陆上的敌人时,水路的戈邑兵士则乘机偷袭。
情况的演变,就如寒眉事前的预测,过邑兵士被杀得大败,不是摔进河里,便是从陆地狼狈的溃逃,寒萨这辈子还没打过这种稳操胜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当戈邑兵士欢声雷动的庆祝胜利,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咻的一声射进其中一艘船内,轰的引燃大火。
众人怔了一下,接连的火箭射来,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发出凄厉的惨号。大部分的火箭则射到船舱和芦苇丛里,在风势助长下,迅速狂烧。突如其来的变故教众人措手不及,惊慌中,人人只顾着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连忙跳进水里,往对岸游去,可还没上岸,就被守候在那里的不知名敌人逮个正着。
被困在陆地的戈邑士兵更掺,火苗从四处窜出,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狱中。就算好不容易灰头土脸的奔出火场,也逃不过等在火场之外拦截的敌人。
寒眉万万没预料到会有这种乐极生悲的结果,夹杂着愤怒、恐惧及愧疚的惊惶以雷霆万钧之力朝她里来。天哪!她做了什么?尽管思路还不是十分清楚,却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整件事是个阴谋,而她这个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当!她压抑住体内深处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时不是痛心疾首的时候,目前最要紧的是护送父亲回戈邑,将功赎罪。
在激烈的呛咳中,寒眉与数名近身恃卫护送寒萨跳进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们的身躯,她知道现在不管走陆路和水路都有危险,但寒氏是从水战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优秀,也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过后,决定护送父亲沿着湍急的河水往上游游去。
敌人多半以为他们会逃回下游的戈邑,寒眉却反其道而行,决定到上游处再想办法绕道回戈邑。
他们没有遭到拦击。即使是大白天,也没有几个人肯冒生命危险,愚蠢的拦截水里的敌人,何况是漆黑的夜里。当他们将几乎焚燃至天际的火焰战场抛得远远,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见,听不清楚战场上的惨烈时。运动过度的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起来。
寒萨终究是上了年纪,体力无法和年轻人相比。察觉到这点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检查是否安全,等到他发出确认的讯号,才和其他手下护着寒萨上岸。夜风呼呼吹来,寒意不断穿入湿透的衣裳侵袭同样冷湿的体躯。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脸色发白,又害怕生火会引来敌人注意,只得不断以手掌摩擦父亲冰冷的身躯。
“大家略做休息后,还要赶路。父亲,您撑得住吗?”她温柔的问。
“撑不住也得撑呀!”寒萨苦笑。
他当然也想到这次的行动,甚至上次的行动,都可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对方利用他想扩展戈邑的野心,透过寒眉向他进言,而半生戎马的他竟然一时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现在追究这些都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寒眉听父亲这么说,心里难过。她向来自负,想以女儿之身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让父亲遇到这等凶险。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父亲护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气,平抚内心的焦虑,示意狐奕招呼众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难辨方向,呼啸而来的风无情的攻击他们畏冷的身躯,每一个步伐都是艰难的。他们穿过丛生的野草,进入树林。
黑暗中,树影被风吹得有如野兽的张牙舞爪,令他们心惊胆跳,警觉的左顾右盼,双耳更是竖尖,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一阵惊惧。
尽管身心疲累得几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晓得她绝对不能倒下,咬紧牙根搀扶父亲。
她完全不晓得回家的路还有多长,是不是长到永远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满腹的酸楚,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在狐奕的前导下,奋力往前行。父亲的身躯越来越沉重了,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却没喊一声苦,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