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他有吗?岳翕心情一阵悸动,他不是把满腔的柔情全都锁在心里,一丝也不敢显露出来吗?芳兰公主怎能察觉?
“更可恨的是,你为了阻止我答应奇克雷的条件,居然转身就跳下崖,临跳下崖前,还抛给我一个似有万千心意来不及说出口的眼神,害我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顾一切地追着你跳下崖,想问个清楚……”
“你是为这个原因才……”他错愕着。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做!”冒火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意味尖刻的嘲讽,就不知这嘲讽是对她自己,还是岳翕了,“在被你无情地拒绝之后,我还厚着脸皮跟你跳下去殉情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痴、这么傻,这样的厚颜无耻,明明你都说不喜欢我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殉情,我有这么的贱——”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无法忍受她如此自辱,岳翕暴躁地打断她,嗓音微微喑哑,“你既不痴,也不傻,更谈不上厚颜无耻、死皮赖脸,那个字更跟你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是最圣洁高贵、不能被亵渎的天仙化人!我更没有说过不喜欢你,我……”
他突然闭上嘴巴,逃避她眼中忽然灿起的光芒。
“你怎样?”善善着急地追问,“为什么不说下去?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逃避!岳翕,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
“这跟我是不是男子汉没关系。”他的语气充满苦涩,“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我感激公主的好意,愿意粉身碎骨来报答……”
善善脸色一白,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刺激她的了。
她气苦地喊道:“我要是稀罕你的粉身碎骨,就不会追着你跳下崖,费尽苦心来救你!”说着,她泪下如雨,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擂起粉拳捶他。
“你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有多可恶吗?当你转身跳下崖的刹那,我的魂都被你吓没了,要是再经历一次,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先崩溃!”
尽管,在姽方朝政上,她是英明善断的摄政公主;尽管,在战场上,她是战无不胜、用兵出奇的元帅;尽管,在情感上,她一向以能自我控制而自豪,但她再强,终究只是名初解情事便饱经挫折的少女,在经历了一整晚情绪的剧烈起伏,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后,她再也坚强不下去,听到心上人竟然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坦诚心意,她登时崩溃。
“公主……”怀中的软香泣不成声,使得岳翕的一颗心绞扭得异常疼痛。
他沉痛地领悟到自己太过自私,不曾以她的立场来考量整件事,没想过他的跳崖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以为这么做对她最好,却差点害死了她,让她承受目睹他跳崖、一心援救他的煎熬。
他太不该了!
然而他内心的自谴并无法传达到善善那里,使得他充满怜惜的呼唤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她忍不住想更用力地打他、捶他,以发泄心中的悲愤,但顾虑到他毒伤初愈,终究是不忍心,只能紧握着拳头。
“都掉到这种地方了,你还喊我公主做什么!又没人听见!”
相对于她的愤慨,岳翕却只是逸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公主……”
善善懊恼地闭了闭眼,或许她可以先不去管他喜欢怎么喊他,这一晚的经历对她而言是受够了,要是不立即发泄,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支持下去。
“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若不是我听声辨位,及时找到你的方位,保护你借着从崖壁上生出的树丛作缓冲,我们谁都别想活!而你就算没摔死,也蛇毒发作死了,还能在这里说那些可恶的话气我吗?”
“公主……”他当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毕竟他就身临其境,有谁会比他体会更深?包括他在压断树时,被树枝刺穿左小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她所救的种种经过,仍在他脑海中记忆鲜明。
“你晓不晓我心里多急?担心会来不及救你,为你解毒!后来虽然赶上救你了,可你一身臭汗,从来没服侍过人的我,还得将女性矜持暂时摆在一边,为你擦身。可恶的你,却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公主我……”他听得受宠若惊且愧疚满怀,更为自己误会了她而感到不好意思。
“看到你左小腿上的伤势,我心痛如割,还得强作镇静地为你拔除刺进那里的树枝,看到你流那么多血,我好担心你会有事,又担心你醒来会肚子饿,不顾一身狼狈到水里捕鱼,不谙厨艺的我妄想为你烤鱼,结果把鱼都烤焦了……呜……你一声谢都没有,只会用话气我,跟未落崖前一样以为喊我公主就能阻止什么吗?我告诉你,就算你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
面对她泪涟涟的控诉,岳翕俊雅的方唇扭曲成一抹自嘲。不,他连自己也骗不了!
或许之前他曾以为只要不对她承认,这份钟情终能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淡去,但在她随他落崖,为他做了这么多后,对她的情意只会经过岁月沉酿得更香醇,终其一生都将缱绻在他心底。
“你为何都不说话,只会笑?”等了半天,就连她最讨厌听他喊的“公主”都没等到,善善抬起烟水弥漫的眼眸只看到他嘴角的弯起,不由感到深受伤害。
“是把我掏心掏肺的表白都当成笑话听了?”她质问,表情惨然,“岳翕,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如果真的对我无意,为何要把骗我说丢掉的断袖贴身收藏?你倒是给我一句话,不要让我悬在这里不上不下!”
“公主……”他也想呀,然而脑子仍因她发现断袖的事而震惊不已,只能呆怔着。
“我不要再听你这么喊我了!”她掩住耳朵悲痛地哭喊,“在你面前,我不要当姽方的芳兰公主!我宁愿只是个小宫女,或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再听你喊我公主了!”
岳翕叹了口气,迟疑地道:“不喊你公主,该喊你什么?”
善善哭声一顿,狐疑地抬起泪眸,模糊的视线里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困扰。
“还是你希望我喊你祁姑娘?”他试探地问,“我只知道姽方的王室姓祁。”
“啊?”恍然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善善眨动眼睛,将沾在其上的泪珠全都眨落。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搞了半天,岳翕根本不知道她的芳名。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这举动反而让岳翕嘴角的笑弧荡得更高。
“你、你……干吗又笑人家!”她不依地轻轻擂他一拳。
“瞧你都哭成小花脸了。”他怜惜地伸手轻触她湿濡的脸蛋,指尖下的触感柔嫩得如上好的豆腐,使得他心旌动摇。
他不敢造次,连忙收回手。
“啊!”善善像是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尖叫一声,迅速从他怀中挣开,往旁边的小河跑去。
原来她刚才生火烤鱼时,弄得头脸、双手都是木灰,自己却不觉。后来在岳翕怀里痛哭流涕,脸上的木灰经泪水冲洗,再用手胡乱抹了抹,顿时把一张小脸搞成花脸。
“都是你啦!”她边泼水洗净手上脸上的脏污,边娇声埋怨,“你早就看见了,却不跟人家说!”
“这你就冤枉我了。”岳翕回答,由于左脚上的伤不方便他移动,只能坐在原地为自己辩白,“我只顾着听你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你脸上沾染到的木灰。”
“反正……”她也晓得自己不该怪他,但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樱唇微微嘟着,以眼角余光偷瞄他,这一看却让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岳翕赤裸的胸膛印上从她脸上、手上沾染到的黑污,经由她泪水的冲洗,产生的效果并不亚于她之前的小花脸。
她抿了抿嘴,绞干巾帕走回他身边,蹲下身便要为他擦洗。
“我自己来就行了。”岳翕眼明手快地抢下她手里的巾帕,惹得善善一个怨怼的白眼。
不想想他昏睡不醒时,是谁帮他擦洗去身上的秽汗喔!
当她帮他宽衣解带时,早就什么都看光、摸遭了,他现在才来这一套,不嫌多此一举吗?
这些思绪在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绕着他擦拭胸膛的动作打转,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急促,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狂潮躁热地流窜全身。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稍早之前的记忆与此刻所见到的重迭在一块。
那具伟岸的男性胸膛在几个时辰前,也曾奢侈地呈现在她的视线下,令她在屏息之余,着魔般的伸手去碰触。
掌心下的触感不亚于视觉受到的震撼,勤于锻炼的肌理每一寸都蕴含力量与弹性,让人越摸越是上瘾,忍不住一路往腰间摸去……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