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你可以放心。”姽方王松了口气,“安国公向我保证,天朝皇帝对你失踪的事极为白责,只要能找到你,愿意依照前约迎娶你为后。安国公还说,皇帝气量宽宏,何况岳翕是他最信赖的臣子之一,又是他表哥。若是你跟别人独处,他或许还会在意,但对象是岳翕,皇帝很放心。”
这是什么话!皇帝是认为她没魅力,还是把岳翕看成柳下惠了!
善善心里嘀咕,但想到若不是喝了忘情酒,岳翕还真是个柳下惠,不由感叹出声。
“善善,你是不是对岳翕……”
在想到万全之策,解除她与皇帝的婚约之前,善善决定先隐瞒与岳翕的事,以免他受到伤害。
她故意睁圆眼,神情愉悦地望向父亲,“您说我对岳翕怎样?”
“那个……”见女儿一脸坦荡,姽方王倒犹疑了起来。
“如果没事的话,女儿想回房休息。晚点再陪父王用膳好吗?”
心疼女儿一脸疲惫,姽方王只好目送爱女离去。
第十一章
迎亲队伍再度浩浩荡荡出发。
除了原班人马之外,还多了不放心爱女、决意送亲的姽方王,安国公岳朗清以及戴玥等人。
这些人的存在使得善善苦无机会和岳翕独处。即使偶而照个面,也短暂得仅能交换几个眼神,传递着彼此的关心。
你好吗?
我很好。
骗人。你那眉睫间的忧愁都看在我眼里。
我没事。
可你的眼神为何那么悲伤、那么绝望?你不要做傻事呀!
但他除了投给她深沉黯淡、满怀浓情的强烈眼光外,紧闭的唇仍是无法泄露只言片语,令善善为之心焦。
他是不是后悔了?还是作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决定?
她越想越是惊慌,之前曾有过的不祥预感更加深了她心底的不安。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岳翕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为了保全岳氏一族,为了向皇帝有所交代,更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么做对她最好,他会……他会……
一股寒意从头直贯善善脚底,甚至连血液都变得冰冷。
他不会那么做的!尽管慌乱的心拼命想要否认,了解他的那部分理智却排拒不了这个可能性。
他会的,他就是那种不知变通、脑筋打结的笨蛋,所以一定会那么做!
这令她愤怒又伤心,恨不得立刻飞到他面前,阻止他做出傻事。
但她连见他一面都是困难的。她父王、岳翕的父亲、戴玥以及迎亲队伍的每个人都挡在他们之间。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待在喜车里,祈求上苍保佑在她见到皇帝之前,岳翕不要有事。
她相信皇帝……如果,他就像岳翕说的那么好;如果,他是书里写的那般仁慈宽厚,就一定愿意倾听她的心声,甚至成全一双有情人成眷属。
她祈祷,以全心灵的诚意向上苍祈求,皇帝是个好人,他一定得是个好人呀!
在她的祈祷下,路越变越短,迎亲队伍在黄昏前抵达京城。
沿途所经的大街小巷都挤满民众想瞻仰新后的风采,善善无心理会,等到一行人进入皇城西侧的姽方馆(那是为迎娶新后而建的庄园,富有浓厚的姽方色彩,以安慰新后的思乡心情),她吩咐桂香留住迎亲使等人,邀他们在大厅相见。
湖水般澄静、冷铡的美眸一一扫过众人,在岳翕消瘦憔悴的俊容上爱怜地多停留了一眼,一身金色宫装的善善方慎重地开口。
“本宫要见皇上。”
众人面面相觑,姽方王更为爱女提出来的要求感到震惊。
“善善,依照中原的习俗,新娘与新郎在婚礼前,不宜见面。”
“最迟今晚本宫就要见到皇上。”她不理会父亲的劝说,接着又道,“见不到他,本宫与他的婚事就作罢。”
“善善,你疯了吗?”姽方王大惊失色。
“我没疯,而且是认真的!”
“善善!”姽方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心中对女儿的不悦,顾忌着还有旁人在场,他压抑住心底的恼怒,沉住气说:“我们私底下商量,让诸位大人回去休息了。”
“不!”她坚毅不屈地看进父亲眼里,“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要见他,而且是越快越好!”
“善善!”
父女俩谁也不相让地怒目对视,使得厅内的气氛像一锅煮开的沸水威胁着随时满溢出来,就连一向以世故圆滑著称的岳朗清都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但就在众人觉得快被那锅无形的沸水给烫伤,一道声音打破了两父女的对峙。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来安排。”
“戴少将军!”姽方王气恼地拔高声音,怒视向胆敢蔑视他的权威、向他女儿低头的青年。
戴玥举高一道眉,笑容可掬地回答:“这不过是件小事,姽方王切勿放在心上。其实皇上也有意在成亲之前,与公主会晤。公主所请,正好是皇上的心愿,戴玥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尽管半信半疑,姽方王却没有再发火。冷静下来后,他礼貌地送走众人,接着遣退侍从,怒视着仍盯着厅门口发呆的女儿。
“人都走了,你还看!”
善善回过神,面对父亲的怒容。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见皇帝?”
“父王还是不知道的好。”她淡淡地回答。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姽方王心痛地道,“知女莫若父。打从你失踪后回来,我就发觉你不对劲,只是不愿追问而已。善善,这桩婚事攸关妮方与天朝两国的结盟,不容你任性呀!”
“没有婚事,就没有结盟吗?”善善望着父亲,神情严肃,“希望结盟的,不仅是姽方,天朝也想藉由姽方来牵制莽国……”
“我不管你怎么说,这桩婚事已定……”
“我的心意也已决定!”
“我不准你任性!”
“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希望像母后一样,怀着一份残缺的感情嫁给不爱的男人,这样也叫任性吗?”她悲伤地说出心中所求。
“你乱讲什么!”姽方王震惊地怒叫,“不要把你脑中不切实际的怪念头牵扯到你母后!我猜你所谓的幸福是指岳翕吧!”
“我是爱岳翕没错。可母后心里有别人,你一直很清楚的,不是吗?”
“你胡说!”他神情狼狈,再没有比被女儿说中这种事更教一个父亲难堪的!
“您宁可看着她为情憔悴,为爱抑郁,却不肯放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现在您也要牺牲女儿的幸福,只为您所看中的姽方的利益吗?”
“啪”的一声,他冲动地甩了女儿一巴掌。善善粉嫩的脸颊立刻浮起了鲜明的掌印痕,但她丝毫不惧地看着父亲。
“这是您第一次打我。”
“善善……”他乞求地望着女儿。
“我不怪您。我自己说话太过分了,可这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善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叫道。
“不,我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她绝美的脸容上充满坚决,“我要当着天朝皇帝的面,告诉他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为了岳翕?你这样会害死他!”
“不!”水晶般的表情闪过一抹惊恐,“我就是为了救岳翕,才非要跟皇帝说清楚。他是个讲理的人,他……”
“再讲理的男人,也忍受不了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姽方王悲愤地说。
“我还不是他的妻子!”
“你是他将娶进门的皇后。他要是知道你爱岳翕,不但不会成全你,还会杀了岳翕!”
“所以,如果当初师父没有走,你也会杀死他?”
姽方王脸色铁青,眼中红雾汹涌,恶狠狠地瞪视女儿,良久,他脸上的狠厉全消,颓然地道:“我当初是想杀了他……妻子在洞房花烛夜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任何男人都咽不下那口气。可是那时候他已经离开……”
“即使师父是您自幼一块长大的堂弟,他为了顾及与您的兄弟情义,宁可放弃所爱、远走他乡,您还是想杀他?”善善无法置信父亲会如此寡义绝情。
“当时真的会……”他苦涩地弯下嘴角,“嫉妒蒙蔽了我的理智,我只会认为他们对不起我、背叛我,却没想过……”
“师父原本可以带着母后远走高飞,但为了巩固您的权位,他牺牲爱情,让您娶了母后,得到外公的支持。”
“是的。”他沉痛地闭上眼。
“可是师父后来回来,您却没有杀他呀!”
“往事已成空……你母后的过世把我们之间的爱恨全都带走。看他在你母后坟前痛不逾生,我反而感到抱歉。如果当初我不要那么自私,或许你母后仍在世……”
“所以您后悔了,您心里还是念及兄弟的情义,不会杀师父呀!”知道父亲并没有之前想的坏,善善感到释然。“就像岳翕是天朝皇帝的表哥,他们的感情比亲手足还要亲密,所以他不会……”
“善善,你太天真了!”姽方王拿女儿的乐观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妻子……”在女儿抗议的眼神下,只好从善如流地改成——“好吧,将要娶进门的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何况他还是个至尊的皇帝。你不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岳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