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得耗费多少心血才能维持住独生爱女的生命?当外公选择父亲做为女儿的归宿时,必是认为父亲会像自己一般疼怜母亲吧? 必是认为杜家会将他的爱女视作宝贝一般的爱护照顾吧?然而这份信任却在残酷的事实验证下碎裂,外公的愤怒可想而知,母亲的委屈呢?
任何女人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屈辱呀。而他非但不能为她讨回公道,还要她忍气吞声,他还是人吗?
“宇庭,不要怪自己。”看出爱子心中的愧疚,咏菡心疼的安抚他。“妈这么做不只为你。不管你爸爸有多么对不起我,你祖父与祖母总算对我不错,从没怪我拖着这副病躯无法尽媳妇的孝道。何况杜陈两家这阵子已经丢足颜面,我看那件官司……我是指他在外头生的那孩子提出的诉讼,亲子鉴定报告应该无误,到时候……不管他认不认帐,都得服膺法庭的判决……”
“他怎会不认帐?”宇庭愤然打断母亲的话,嘲讽意味甚浓的扯了扯唇,“若不是他授意,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凭什么提出这种诉讼?”
“宇庭,你这么说是不了解你父亲。”咏菡摇头说。“他是个爱面子的人,闹上法庭让整个家族丢脸的事他不会做。何况他若有意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不会拖到现在,早在孩子出生时,他就可以将他抱回来,你爷爷、奶奶定然不忍心自家的骨肉流落在外,而答应把孩子留下来。延迟至今,用这种有效却也破坏力最大的方法硬要杜家认帐,不是他的作风。”
见儿子沉默不语,显然正在消化她的话,她接着幽幽道:“他……不是那种专情的人。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女人。这些年来他的女人没断过……”
“原来您早知道?”宇庭震惊的道。
咏菡苦笑。“我是他的妻子,怎会不知道?我只是装作没这回事,以为事情不浮上台面,我就不会伤心。况且,我这副病躯也没办法……”那越说越低的声音里,包含了无数凄苦的意味,是自卑、羞辱,还有无可奈何。
“妈……”宇庭,心疼的搂紧她。“不是您的错,不是您的错呀……”
“你当然会这么说,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她强自振作的展颜一笑,“可是你爸是个热情的男人,相貌英俊又有钱,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出来就可以吸引无数异性的爱慕。他从小就被女性的爱意给宠坏了,也不懂拒绝。对他而言,那是……很自然的事吧?”
她不确定的偷觑向儿子,担心他会象他父亲一样,让无数爱他的女子跟她受同样的苦。
“您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我才不会像他!”他心虚又气恼的转开脸,心理明白他对异性的态度与父亲有几分相像,但仍极力为自己辩护,“我又没有结婚。已婚男人自然该对家庭负起责任,没资格追求妻子以外的女性!”
“他不需要追求,就有大把女人靠过来了。”
“不管怎样,爸都不该……”宇庭懊恼的蹙起浓眉。明明不是在讨论这个嘛,怎么会扯到这理来? 他赶紧转回正题。“妈,您刚才说对方告上法庭不是爸的主意,会是那个……私生子自己搞出来的吗?他做得出这种事?”
“宇庭,你不也未满十八岁?”咏菡微笑的看着儿子不服气的涨红脸。“你不要小看人家。你可以是哈佛财经与企管的硕士双学位候选人,人家难道不能采取法律手段让不负责任的老爸负起他该负的责任吗?”
“妈,您怎么可以替他们说话!您知不知道他一个月给那对母子多少钱当生活费?十万耶!”
“你一个月的零用金就不只十万了。”
“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我是杜家的合法继承人!”
咏菡紧了紧眉,对儿子唯我独尊的愤慨语气感到不以为然。这孩子受笃信帝王学的公公影响太深,养成这种狂傲无人的性格,买在令人担心呀。
“宇庭……”她轻轻喊了一声,想了一下,终究没往下提。“到底是谁的主意已经不重要了,事情演变至此,妈只能自私的希望能保住你的权益。只要我跟你父亲的婚姻关系维持下去,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顶多只能争取到你父亲财产的继承权,我知道这点已经让你很不高兴了,但法律就是这么规定,我们也改变不了。幸好,你父亲的财产有限,大部分的产业仍牢牢捉在你祖父的手上,我想,你外公一定会跟你祖父谈好条件,不至于让你吃亏太多。”
“您愿意重回杜家?”他谨慎的问。
咏菡脸上涌现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她默默看了儿子许久后道:“这些年来,我跟你爸爸的婚姻关系早就是名存实亡,只是他不说,我不提,平常在人前维持恩爱夫妻的形象,骨子里是各走各的了。既然走到这种地步,我回去也没有意思……”
“可是您不是说……”
“为了你,我不会离婚,但妈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杜家了。顶多答应在你回家时,妈会留在那里陪你,其他时间,妈想留在外公那里。”
“妈……”宇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黯然的闭紧唇。母亲让步太多了,他何忍再逼她?
他轻轻吐出叹息,将母亲娇弱的身躯抱在怀中,母子俩就这样静静依偎,直到门上传来一声轻敲,特别护士庄士瑶推门进来。
“夫人,桂医生来了。”
容貌古朴厚实的桂药生拿着随身的医药箱走进来,身后跟了名高大健实的男子。宇庭的眼光和男子精湛的黑眸对个正着,脱口道:“李叔,您怎么来了?”
“来探望小姐。”被称为李叔的男子朝他微笑致意,怀忧的眼眸注视向宇庭怀里的咏菡。“小姐觉得怎样?”
“承轩吗?”她将眼光移过去,对他微扯嘴角。“我没事的。难道你不信任桂医生的医术吗?”
“姐夫的医术我当然信得过。”他随口道出的称呼,让宇庭惊讶的睁大眼眸,他不在意的耸耸肩。“宇庭,这里有桂医生跟庄小姐就行了,我们到外头,我有事跟你说。”
宇庭将母亲交给桂药生诊治,与李承轩走出房外。后者显然对这里的环境熟门熟路,带着他来到面对前庭的客厅,推开法式落地窗走向露台。
☆ ☆ ☆
淡金似的阳光热烈的洒在前庭花园,虽然过了四点钟,紫外线的威力依然惊人,幸好从二楼阳台植下的云南黄馨像道绿帘般垂下挡住了烈阳的威力,繁盛的枝叶像瀑布似的,直而不乱,看起来整洁有致。艳黄的花朵随风摇摆,带来阵阵清凉。
杜宇庭无心欣赏花园里的姹紫嫣红,将目光锁向外公最得力的助手。
还不到四十岁的李承轩是汉华集团的第二把交椅,他外貌英俊,虽不及他父亲那级的俊美,但浑身散发出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成功人士气质,也迷倒不少女性芳心。奇怪的是,李承轩的私生活一直根于净,至少他从未听说目前仍是单身身分的他传过任何绯闻。
为什么?字庭不禁深思了起来。
“好久没回来了,忍不住看得出神。这里的景致总让我百看不厌呀,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在此终老。”李承轩收回投向远方的目光,感慨的道。
“李叔,你在开玩笑吧?你正当盛年,怎会想到这种事?”宇庭讶异的问。
“呵呵,现在当然不行。得等你有能力坐稳龙腾跟汉华两大集团的总裁位置,我这把老骨头才可以休息。”他笑眯眯的回答。
“至少要二十年后吧。”那时候李承轩还不到六十岁呢!
“你不会让我等这么久的。”他意味深长的回答,眼中充满对他的信心。“以你的才干,最多让我等十五年吧。宇庭,我相信你做得到。”
“李叔对我这么有信心?”他偏着头笑问,心中盈满得意。
“我可是看你长大的,这点眼光我还有。”李承轩微笑的回答,脸色转为严肃,宇庭知道他要谈正事了,果然听见——
“你父亲的官司已经判下来了。”
“这么快?”他脸一沉。
“拖下去只是更削杜家的颜面,杜董要他们速审速决,反正结果都一样。”
宇庭明白所谓的一样是什么意思,他旋紧眉,将怒气暗暗藏在眼底,声音略显冷冽。“他怎么说?”
“你父亲吗?”李承轩深吸了口气,像在压抑什么。“很气吧。他一向自信魅力过人,没想到这次会栽在他所信任的女人手上。他大概想不到女人如果被逼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以不要名分的跟他一辈子,却忍受不了他的遗弃。尽管他屡有新欢,但只要每次都能回到她身边,她还可以骗自己他对她是特别的,直到两人越行越远,负心的男人对她除了责任外,再无其他,年华老去的女人又岂甘心,只好紧紧捉着财富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