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看到Ben,是缃绫从未想过的,Ben显然也很意外。前尘往事在两人交会的目光中倏忽而过,她在他眼里看不到怨恨,知道他已经走出她曾带给他的伤痛。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各自留下对方在台期间的联络方式,相约喝茶只是客套,缃绫知道自己绝不会主动打电话约他。
她在这里的行程十分紧凑,这天下午,缃绫刚和镇金店在台的工作人员开过会,回到饭店房间,临时聘来照顾若若的保母,一脸着急地迎向她。
“曾小姐,若若发烧了,他还咳嗽、呼吸急促……”
缃绫快步来到床旁,若若咳得一张小脸发红,对着她直喊:“好痛,好痛。”小手捂住胸口,令她心如刀割。
若若有好一阵子没有气喘发作,她才没有特别交代保母,没想到这时候会突然病发。脑中闪过他早上的咳嗽症状,缃绫不禁自责了起来,如果她当时有留意,而不是赶着去工作,若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若若,别怕,妈咪在这里。”她急忙找出治气喘的定量喷雾器,让儿子用嘴含住喷雾器吸气。
铃铃的电话声回响在室内,保母代为接过,说了几句便将话筒递了过来。
“曾小姐,有位萧先生找你。”
是项鹏吗?
两人协议离婚后,项鹏坚持即使不能每天见到若若,至少每天都要跟他通一次电话。缃绫来台工作的事,他不但知道,还会拨电话过来跟若若聊天。
缃绫急急地接过,仿佛他的声音可以镇静方寸间的慌张,给她力量支持她照顾儿子。
“喂……”
“缃绫吗?我是Ben,我在饭店和人谈事情,明天就要回伦敦了,所以……”
“Ben……”她忍不住啜泣出声,心里微微感到失落。
“怎么了?”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他问。
“是若若……病了我……”
“你冷静点,我立刻赶来!”
“好。”
挂下电话后,缃绫为儿子找来呼吸器,刚帮他穿上保暖的衣物,Ben便赶到。
两人送若若到医院,医生诊断出若若因感冒引发急性肺炎,紧急将他送进加护病房治疗。
缃绫没料到病情有这么严重,几乎崩溃,幸好有Ben陪伴,勉强镇定下来。时间就在焦虑的等待中度过,等到若若脱离险境,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这段期间,Ben不时抽空前来探视。她知道他工作繁忙,本来早该回伦敦去,因为若苦才留下来。
“若若没事了,我陪你去吃点东西。”这天,他来到医院,陪她哄睡若若后,以一种深思的眸光看她。
“好。”缃绫没有食欲,但不好意思回绝他的好意。这些日子多亏有他,她才能撑过来。
两人来到医院附近的餐厅。
“我明天就回伦敦,你一个人没问题吧?”他迟疑地开口。
“没问题。谢谢你这几天陪我……”
“别说傻话,若若可是我的侄子呢。”想起那个宝贝在神智不清时,老喊他爸爸,他忍不住莞尔。“有事情的话,可以打电话给爸爸。”
“好,应付不来时,会去麻烦uncle。”
“项鹏他……”
她瞪大眼,等着他往下说,但Ben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他怎么了?”
“他……”他苦笑。“董事会召开在即,项鹏联合了几位董事,有意杯葛我……”
“你说他做了什么?”缃绫无法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他自己的事业都没搞好,哪里有心力去……”
“你不晓得吧?”Ben的表情奇怪。
“晓得什么?”缃绫只知道项鹏虽握有港英集团为数不少的股票,但那是他祖父留给他的,他一直不愿动用,所以在财务紧细的情况下,宁愿回纽约向继父求助。
“项鹏的几项投资,最近都有不错的收益。尤其是他投资的一家生物科公司,发表了从葡萄树提炼出可有效治疗气喘的新药。由于药物成分不合类固醇,受到世界各大药厂的注目,竞相提出高额的款项希望买下制造权,也使得这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股票大涨。另外,他还推出了一款成分由葡萄酒提炼出来的香水,在欧市造成狂卖……”
“就算这样,项鹏一向不介入港英集团,没道理忽然这么做。”
“我也是这么想才觉得奇怪,所以问问你知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缘由?”缃绫陷人沉思,会是什么原因让项鹏这么做?
他对Ben虽有敌意,但……
敌意!
这两个字在她模糊的脑袋中起作用,缃绫脸色一变。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Ben从来没有伤害过他,项鹏怎么可以仅仅因为敌意,就任性的对付Ben!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被她眼光里的激愤吓了一跳,Ben很快说。
“对不起……”充满歉疚的微嘎语音在她喉咙里含糊滚动,缃绫的目光微微湿润。“我跟项鹏带给你这么多伤害……”
“你别这么说。”他听得有些胡里胡涂,不清楚她是为哪桩事道歉。
“他实在是……”她声音激动,“我不晓得该怎么说他啦……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他却老拿你当对手,甚至小心眼的想杯葛你,太不应该了!”
“这件事……”
“对不起,Ben……”她眼泛泪光,“我真的对不住你。以前的事……”
“过去的事别提了。”最看不得女人掉眼泪,他连忙道。
“可是项鹏会想对付你,有一半是因为我……”
“不干你的事。”他的笑容就跟六年前两人交往时一般温柔,有极短暂的一刹那,缃绫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但他的眼神却少了过去对她的亲呢。替代的是温暖的情谊。“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身上揽。我刚才会问你,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放心,我应付得来,只是不希望港英集团因内斗受到伤害,才会问你。”
“可是……”
“不要多想。我公司还有事,明天不能来看若若了。”
“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她呀。
缃绫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把满腔的谢意和歉意全都保留在心中。
第十章
缃绫考虑了良久,最后决定要打电话给项鹏。
电话是打去他公司,秘书确认了她的身分,马上接进去,一阵高分贝的怒吼传来。
“这几天你跑去哪了?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到饭店,都找不到人!”
她将听筒拿开些,皱着眉说:“我在医院,若若病了……”
电话彼端有几秒钟的沉寂,接着是男性急促的嗓音,“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
“若若的情况怎样,要不要紧?”
“……告诉你了吗?”真是的,他问得比她回答得快。“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都要出院了,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讲?”
又是一阵怒吼,缃绫的耳朵一片嗡嗡声。
她到底是打电话去兴师问罪,还是自找罪受?
“我……”天生的小嗓门,加上良好的家教,让她即使提高声音,杀伤力仍是有限。“照顾若若都来不及了,哪里有时间打电话跟你报告?项鹏,你讲点道理!”
电话彼端沉默了两秒钟,像是在咀嚼她的话。
“好嘛。”不情愿的声音传来。“我承认自己错怪了你,可我是太担心了嘛。若若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
“我可以跟他讲话吗?”
“我现在不在医院,我回饭店拿点东西,想跟你谈些事情,所以
“你要说什么?”他的声音充满期待。甚至是轻快的。
“我听Ben说,你……”
“Ben!”嫌恶意味浓厚的高分贝音量再次折磨缃绫的耳朵。
“你小声点。“她忍不住埋怨。
“你怎么会听他说?你们碰面了?什么时候碰面?在哪里?”连珠炮的质问猛烈袭来,缃绫一时间不晓得该从何答起。
“回答我!”夹杂着狂怒的命令响起。
耳朵被震得嗡嗡声不绝,缃绫蹙着秀眉。
“我的耳膜快被你震破了。萧项鹏,如果你再用这种音量跟我讲话,我立刻把电话挂了。”
“别……”他警觉地降低声音,“我不大声,你也别挂电话,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Ben刚好在台湾。若若病的时候,他陪我送他到医院,这几天多亏他照顾我们,否则我不知道怎么办……”
电话彼端的项鹏努力控制着胸腹间似要爆炸的狂怒。为什么他儿子生病,要那个人来照顾?他该不会想乘机向缃绫母子示好吧?嫉妒的狂焰一下子飙卷得老高,要不是顾忌缃绫先前的警告,他又要大吼了。
“昨天他向我告……”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她才慢条斯理的将“别”字吐出来,项鹏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是告别,不是告白。
“……提到你联合一些董事,计划在董事会召开时杯葛他。项鹏,你怎么可以这么做?,Ben他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