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看到了,该知道我是抱若若去看病,还在胡思乱想什么?”慕鸿气恼地道,他这辈子最讨厌应付的就是这种无理取闹的误会了。
“就因为我看到了,才知道你跟曾缃绫的关系!”皑莲语音破碎地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她是你的过去,妈妈从萧叔叔那里得知,她是你刻骨铭心的初恋……”
“既然是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在跟我吵什么?”慕鸿看她掉眼泪,心里不好受,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不,她没有过去,”她悲伤地摇着头,“她始终存在,是你心里的最痛。所以,你去饭店,在我求你空出最后一天陪我,你坚持说没空后,你去找她……”
“那是因为我跟人在饭店里谈事情,顺便拨了通电话给缃绫,跟她说我隔天要回伦敦的事。她在电话上哭着说若若不对劲,那种情况我能拒绝吗?若若气喘病发作,还因为感冒并发了急性肺炎,昨天才脱离险境……”
“所以,你可以不理会我苦苦地求你多留几天,却为了曾缃绫母子而留下来……”
“皑莲,那是两回事。她们在这里举目无亲……”
“谁说的?萧叔叔不是她的长辈吗?为什么就要你亲自照料,甚至忙到没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去向?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带着曾缃绫母子离开,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一直在家里等,想你会给我一个解释,但我等到的是什么?是萧叔叔透过妈妈告诉我,你今天要搭机回伦敦!”
“皑莲,我当时真的没有看到你。我……”
叮铃叮铃的内线电话声响起,慕鸿只得暂停,先接电话。
“萧先生,司机在楼下等你很久了。”秘书提醒他。
“我一会儿就下去。”慕鸿简短地回答,再度转向皑莲时,烦躁地往后爬梳散落到额际的发丝,“我知道自己冷落了你,但我真的没时间了。”
“是呀,对我就永远没时间,对曾缃绫就有时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你有空才可以得到你一两个爱怜的眼光、拍拍头的宠物吗?”
“皑莲,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真的生气了喔。”他绷紧脸,拿起手提箱,“有什么话我们车上说,我得赶飞机。”
“听听你的口气,根本就把我视为方便时的消遣。为什么曾缃绫可以得到你全心、完整的注意力,我就只能配合你的时间?”她悲愤地诘问。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某种冰冷的东西在她心里流淌,冻住了她激动的心,冷僵了她全身的每一处。
“在你眼里,我就是无理取闹是吗?”她悲痛地问,“那么曾缃绫呢?她不也曾无理取闹过,完全不理会你的解释!”
“你答应过要信任我,现在却说这种话!”慕鸿被她一句句的进逼激起了火气,“还自以为是地判定我有罪,皑莲,我真是信错了你。”
震惊凌厉的掌掴过来,她惊愕地后退,他竟然敢这么说,敢这样指责她?!
“是的……”悲到极点后,她反而笑出声来,泪水自她眼中进射而出,更加模糊了她的视线,“你是信错了我,就像我信错了你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就像曾缃绫过去误会你一样!只是你们的误会解开了,打算从头开始,我们的误会却永远继续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看到她那副表情,慕鸿不禁忧虑起来,伸出去想安抚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拨开,让他懊恼极了。
“我没有胡说!你根本就是对曾缃绫余情未了,现在她离婚了,你想跟她破镜重圆。还有若若,他……根本是你的儿子,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他惊愕得无以复加,像是不明白这种话怎么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过去的梦魇再次朝他张牙舞爪,他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该死的!”他眼里扬起阴郁的风暴,扬起手掌,却怎么样都无法掴下去。
这举动看在皑莲眼里,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他竟为了曾缃绫想打她!
她看进他烧灼着怒气的眼睛,阵阵寒意包裹住她的心。
“我恨你!”她呜咽出声,倏地转身狂奔出去。
慕鸿呆了一下,回过神想追出去,走到办公室外,看到秘书嗫嚅着想说什么的表情,随即冷静下来。瞪着皑莲消失的背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还有比安抚皑莲更急迫的事件等待他处理。
然而,她受伤的表情却像咽不下的鱼刺般梗在他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得,只能任那股痛一点一点地蔓延至身。
第十章
他没有追她。
皑莲躲在大楼转角的地方,看着慕鸿坐上那辆白色轿车扬尘而去,没有一丝的留恋。
她感到浑身发冷,靠在大理石的墙面上,仰头看着被城市大楼的天际线切割成块状的天空,阳光灿烂地自晴朗的云空投射下来,那么明亮、温暖,在大楼阴影下的她的感情世界却是阴暗、冰冷。
十月上旬,酷热的天气仍肆虐着大地,她已经提早来到极地永夜的冬季。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吸着鼻子。绵白如絮的云片高高远远地飘在天边,凄惨的愁云却低低地压在她胸口。
周围的人声嘈杂、车水马龙,似乎离她很遥远。原以为爱情的开端是邂逅后的心动与挂念,这时候想来分外凄凉可笑,或许还比较像徐志摩的那首诗:你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映在我的波心。如今那片云毫不留恋地走了,她的爱情也结束了,尽头是冰天雪地,心冻成冰,裂成碎片。
该死心了,为什么心仍那样痛?在他伤害她后,她还为他牵挂,为他难过,为什么?
跌跌撞撞地离开重伤心灵的地方,她漫无目标地挪动脚步,任泪水被阳光蒸散。人们眼中的同情和好奇,她看不到,空虚的心灵找不到目标,只能借着体力劳动来填充被爱情蛀空的心房。
走着,走着,她干涩的眼睛眯起,景物好像在哪里见过。倏地,几天前伤心的一幕在脑中重现,是那家饭店!慕鸿就是从那道门冲出来的,身后跟着曾缃绫。
胸口紧缩,一股疼不知从何处起源的,很快攫住她全身,令她几乎站不住脚。
“丁小姐。”
甜柔轻快的呼唤令她浑身一僵,涣散的视线凝聚焦点,曾缃绫美丽雅致的脸容就映在眼前。她看来容光焕发,脸上有着淡雅的妆,不像她憔悴得像朵濒临凋落的小花。’
想到她的神采奕奕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脸上那朵含蕴着幸福的巧美就炫目得令她眼睛刺痛,同时激起了郁积于心中的熊熊怒火。
皑莲全身都在发颤,混合着嫉妒、怨恨、伤痛的情绪一齐涌上,茶毒她的五脏六腑。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在机场见过面。”对上她眼中的怨毒,缃绫吓得往后退。
“我记得你!”她一字一字地从紧密的齿缝间吐出来。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人的缃绫,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懊恼着干嘛多事地向前打招呼。她干笑了声,说:“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
“站住!”皑莲满腔的愤恨正无处发泄,哪里愿意放她走,“你现在可得意了!”
缃绫僵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蒜了!”她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你抢走了慕鸿,我……”目光幽怨地落在她一身时髦的打扮上,大V字领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及膝裙,腰上系着黑色双排扣皮带,帅气、时髦中,有着成熟女性的妩媚风情,比起她的青涩,不晓得强过几倍。
皑莲的怒气陡然消失,声音哽咽了起来:“认输了……”
尽管听得一头雾水,缃绫却不忍心见她泪流满腮、憔悴失落的模样,她拉住转身欲走的皑莲,冷静地道:“说清楚。”
“你还想怎样?”她悲痛得几乎想死掉,“我已经认输了,你还想怎样?”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怎么看都像是她正欺负着一个可怜的少女,缃绫好气复好笑地递了面纸过去,拉着她往里走。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谈谈好吗?”
“有什么好谈?”她挣扎地道。
“事关慕鸿,如果你在乎他,好歹听听!”缃绫不是笨蛋,先前听她提起慕鸿,又说认输什么的,警觉到中间显然有什么误会,更不肯让她走。
听到那人的名字,皑莲心情复杂,隐然间,一线光明突破黑暗灿起。她无法拒绝诱惑地跟着缃绫进入饭店,走进开启的电梯。
她为何说她误会了?难道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难道她真的误会了……
皑莲的头脑乱纷纷,心脏扑扑地狂跳。
缃绫拉着她走出电梯,来到她所住的套房。
那是间很宽敞的双人房,缃绫招呼她坐下。
“要喝什么?”她打开冰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