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雷风载你回来的,所以我知道龙沐勋一定认识你。雷风那匹任性的马,就只受制於龙沐勋。”紫华有些不甚满意地嘟了下小嘴。“对了,什麽将军啊?”对将军二字可得分外小心。
“李伯瞵”。尚未写完最後一笔,柳子容就听见了一声悲惨的叫声。
“天要亡我我完了,真的完了”紫华从几前跳起身来,咚咚地跳下平榻,直往门口窜去。
柳子容莫名其妙地盯着那个粉色身影突地往前跑,又突地跑回了她的面前。
“我:┅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紫华双手合握,可怜兮兮的,随即又张大了眼。“李伯瞵旁边的小厮不是刘义忠吗?”
这下换柳子容睁大了眼──紫华认识李伯瞵?
“你不认识我,对不对?”紫华滴溜溜的大眼一转,长吐了一口气,嘴角的心窝再度若隐若现。“柳子容,你不要告诉李伯瞵你见过我,好吗?”
柳子容不解地低下身写着:“为什麽”。
“因为┅┅因为┅┅因为┅┅”在柳子容的注视下,紫华仰起头嗫嚅了一会,才又与柳子容相望,仍带些稚气的脸庞闪着无辜。“因为他如果知道我和龙沐勋在一起,会宰了我。我是┅┅李伯瞵未过门的妻子。”
柳子容手中的笔自指间滑落於地,洒了十来点的墨迹。
他有未过门的妻子
脚柳子容木头玩偶似的凝住了所有表情,双目无法自紫华带着冀望的粉嫩脸颊移开。
“你要告诉他是不是?”将柳子容的沉默视为反对,紫华急得跺了下脚,手指紧张地卷住自己的长发。“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没有想到会遇到他。你真的要告诉他?”她回头看看门口,考虑是否要尽快离开。
“你回答我啊”紫华拉着柳子容的袖子,再次追问:“帮帮我好吗?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我只是想在十六岁以前,被塞入别人家时出来走走而已。他以为我到肃州的别业探望姑妈,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我现在就立即回姑妈家。你知道他生起气来,很吓人的,对不对?”
痛苦地闭上眼,柳子容只能点头。十六岁,他有个如此年轻的妻啊
“所以,求你别说,好不好?”紫华又拉了拉柳子容的袖子。
柳子容张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几乎焦头烂额的女孩,总是点了头。
“谢谢你,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紫华拉住了柳子容的手,眼睁湿润地发着光亮。“你真的不会说?”
柳子容滑下再无力支撑的身子,坐在平榻上无意识地一再摇着头。
“谢谢。他们快回来了,那我得快跑走了;而且我还得去支会陈大嫂、郭大妈她们。”紫华拍拍柳子容的肩。“你的脸色很不好,而且脸好像在流血,快去洗澡,免着着凉了。洗完澡再跟陈嫂拿药擦脸。我走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说完,紫华一溜烟地跑到门口,细心地为柳子容带上了门。“快洗澡哦”她在门外又喊了声。
坐在床沿不甚稳定的纤弱身体,在紫华离去後,终於不支地倾覆到地面。
流不出泪,只是心痛。柳子容揪着衣襟,无力动弹。
“呕”──身上腐泥体味飘至鼻尖,一阵作呕的感觉自脾胃间冲出。她难受地压住喉咙,想止住喉间的灼热感。
勉强撑起自己卧在地上的身子,柳子容拖着步伐走向屏风後的木桶边。伸手入热气氤氲的桶子间,手被仍然烧烫的水烫痛了下。
搓洗着双手,直到心腹间的呕吐感再次传来,她才忆起什麽地抽回自己乾净的手,白牙间抽起了系着一丸药草的丝线。
“咳、咳、咳。”一如往常,因敏感的喉头被过度地刺激,她猛咳着。
伸手打开了腰间的衣带,任身上衣物全散了开来,她挑开那束着胸口的长布巾,已浸淫的白布巾在胸前勒出了几道红色痕迹。方才不觉得痛,直到解开了布巾,才有麻痒的感觉。
对於李伯瞵,原以为只是挂心多了些、爱恋多了些;直到听见了紫华的话,才知道自己所有的悲喜竟全都系在他身上了啊
无力地任衣服全落了地,却听见了东西坠地的声响。柳子容低下头,看着那只胭脂盒在地上滚动着,眼泪却全不期然地涌出了眼眶。
怎麽这麽爱哭泣,一点都不似紫华的潇脱自在。她厌恶地使劲擦去额上的泪水,却是惹出了更多的眼泪。一个根本没有资格为李伯瞵未来婚姻感伤的人,竟坐在这里为他伤心落泪。
低下身,拾起胭脂盒放在一旁的乾净衣物上,她张着流泪不止的眼,进了雾气迷蒙的木桶间。松开发髻,已变长的发披了一肩,再缓缓地沉下身将头颈沉入水间,让热水漫没了她整个人。
她屏住呼吸,在水中紧紧地闭着眼,握成拳的掌心抵着木桶的边缘。
沉静的空气间,门不期然地被推开,又碰然地甩上。
“你的伤口在哪?”李伯瞵命令的吼声乍现在房内。
他和龙沐勋才入门,仆役就说柳子容的脸流了些血。怕这个不谙马性的家伙真被马摔出了什麽伤,他匆匆结束与龙沐勋的对话,想赶来了解一下情况;否则,柳子容也是个标准不出声的闷葫芦。
“你在洗澡吗?”见屏风後有个浸在木桶中的人影,他又靠近了屏风一些。
不此时已来不及反应的柳子容,在慌乱间忘了自己仍埋首於水中,忽地抬起了头、张开了眼,又吸了一口气,灌入了一大口的水。
猛烈的呛意窜入鼻腔,她剧烈地喘息着。趴在木桶边缘,挥着自己的鼻尖,她不敢咳出声来,不敢拨落眼睫间的水。她刚出身子想拿起桶边的衣服遮住自己,然而身子的赤裸让她不敢过分伸长手臂,怕就在自己起身的一瞬间,李伯瞵也恰好走了进来。於是,衣服就这麽搁在屏风边的地上。
不能让李伯瞵看到她。
柳子容焦急地看半透明屏风外那个伫立的高大身影。天保他不会进来可是怎麽阻止?在他面前,她不能说话啊
“你的伤口怎麽了?”见屏风内的人影毫无动静,担忧的李伯瞵根本无暇考虑,就绕过了屏风。
柳子容倒吸了气,连忙背过身去,紧张地眨着因浸水而泛红疼痛的眼眸。
“这一大推土是怎麽回事?”李伯瞵嫌恶地踢开了屏风边黑污成一团的东西。他走近了木桶,在见到那一片裸裎的光滑背部时,停止了所有的言语举动。
他盯着那因热水而粉红的肌理及那因紧扣着木桶边缘的纤纤十指,却没有任何离去的念头。他一向知道柳子容瘦弱,却没想到一个男子的腰身曲线,会如此玲珑剔透似女子。
这样美好的背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碰触。
“转过头,我要看看你的伤口。”李伯瞵走到柳子容的面前,粗声地说道,目光不曾离开过柳子容的颈背。
柳子容身子将木桶贴着更紧,完全不敢抬起头来。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湿洒是热水的蒸气,还是被李伯瞵吓出冷汗。她摇着头,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受伤,何来伤口
“如果没有受伤,为什麽害怕我看那些仆人说你的脸受了伤。”他低吼了声,手捉住柳子容的肩,又条地收回。李伯瞵皱着眉,厌恶自己的失控。
她着急得手足无措,握着木桶的手指溢发扣紧这唯一的遮蔽。逐渐失温的水让她打了冷颤,她的身子却愈往水底去。
“听不懂话吗?”耐心向来不是他的专长,李伯瞵直接伸手勾起了那低俯着的洁白下颔。
仍是淡雅的肩、仍是那双秋水般的欲诉盈眸、仍是那般楚楚动人的娇柔绝丽。然而,那洁白脸上鲜红的疤却┅┅逍逝无踪?
李伯瞵的手掌刷过那本该有着疤记的右颊,眼神由惊讶逐渐转成暴戾、冷漠。不留情地将柳子容的脸更加地往上仰,一如他所猜测,他见着了那同样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男子象徵的颈项。
柳子容是个女人
他放低了声音,手指抚摸似的握住她的颈间。“怎麽不说话”
被迫望着他冷硬而不动声色的脸庞,柳子容完全不敢动弹。她颤抖着身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李伯瞵的目光让人无从猜测,她宁愿他直接甩她一巴掌,也不愿面对随时可能爆发情绪的他。
“仍不开口?”李伯瞵的手臂快速地移动到柳子容身後,只手提起她的腰肢,让她胸前的柔软尽现他的目光之中。
“不要”柳子容惊叫出声,双手环住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
他冷笑了声,以单手扯住她绕在胸前的双手,高举过她的头顶,让她的赤裸一览无遗。“真美丽的身子真美好的声音适合唱小曲?倩儿,是吗?”
她低下了头,却羞耻地看见自己的赤身裸体。不堪承受这样的羞辱,她闭上眼,拼命地扭着手腕,但双手却依然牢牢地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挣扎中的雪白胴体引来男人眼中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