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一切你所见到的事实,这样你满意吗?”
他在窥伺些什么?为什么经常刺探她?
“我想你。”龚廷山以一贯性感催眠的声音说。
叶芸闻言,睁大了眼,他怎能如此不在乎地把思念的话说得如此轻佻?
她转过身背对卓夫,压低了声音:“你不需要把对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们的关系原就是主客。”
“为什么你今天的言词特别尖锐。态度特别紧张?我的说话用语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你的反应又何必如此激烈?难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令人生气的吊儿郎当:“难道你开始在乎我了?
我可以如是揣想吗?”
好一会儿,电话中就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音——一个是等待的窥探缓息,一个是怒气的微喘。
“随便你怎么想。”叶芸打破了沉默,分不清自己的愤怒是对他恼羞成怒,还是因为自己不该有的多情。
“你弟弟在旁边,所以你才会说话这么保留,而且不像丽苑时的豪放。大胆,对吗?”
“既然知道,你何必……”
“何必说出刚才那些话惹你生气?”龚廷山自嘲地哼笑两声。
“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可以让那个对客人没有脾气的叶芸发火吧。”
这话代表了他在意自己吗?叶芸无意识地站在窗口,望着七层楼下的车流穿梭。
“怎么又不说话?丽苑的经理真被我哄骗住了叫吗?别轻易相信一个花心男人的话,他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别的男人来得特别一些罢了。”
刺心的痛虽侵蚀着她,但为了不示弱,她还是开口反击了:“我不过以为石榴裙下又多了一位爱慕者,正不知如何告诉你别太认真而已。”
“很高兴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立场。”他低黯的声音却未尽如话中的轻松惬意。“OK,现在谈正事吧。”
“什么事?”经过了刚才的戏弄,她几乎没什么好心绪再去听他说什么了。
“我联络上傅熙元了。他人在台中。”
“你联络上傅熙元了?!你联络上傅熙元了!”她倏地旋过身,冲到坐在沙发上的卓夫身旁,急切拉住了他的手。“卓夫,你听到了吗?”
一旁的卓夫点点头,紧握了下她的手,却没有太多的兴奋之情。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种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可是姊姊却不一样。她一直存着希望——希望他终有一大会痊愈,而她最后的希望全部放在傅熙元身上了。
卓夫担心地看着喜形于色的她,如果诊断结果仍是悲剧呢?姊承受得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傅医生?”拿着听筒,她整张脸泛着光采地盯着卓夫。
“他今、明两天还会在台中。如果你时间上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和他约今天下午。”
“没问题,我可以立刻出发。”她果决地回答后,声音柔了几分:“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这一句就当互相抵销,我只接受‘谢谢’。”龚廷山自然地接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
“过河拆桥可不是很好的态度哦,叶芸。”喊她的名字时,他总像在低喃着爱语一般。
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她分神了会,直到卓夫摇着她的手,才回过了神。“你怎么有空?”
“我度假中。而且我起码和他扯得上一些关系,由我陪你去总较你一个人去来得不突兀。”
“你在哪?”他已经细心地替自己想到一切了。
“在你家大楼楼下。”
“我家楼下?”此时就算一声大雷也惊不了她了,她已经吓过头了。
“你开玩笑!”
“大楼门口有一座喷水的中庭花园,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秋千,警卫室外贴着守望相助的标语,还要我再多说点吗?”
“你跟踪我。”她控诉地指责。
“别那么快下断语。我只是怕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回家,顺道在后头跟了你一程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图。如果真是想纠缠你不放,我会让你知道,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跟踪。”他平直的语气向来有说服力。
“丽苑的保镖会开车跟在我后头,一直到我回到家。”虽然最近她都是放心地由店里的少爷开车尾随其后,没有劳动店里的那些护卫者。
“而他们高明得一连好几天都没发现我也跟在车后?”他的口气嘲弄至极。
“谢谢你。”她咬住了唇,有些呐呐的说着。这种溢满心头的悸动,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她不敢细想,但却怎么也压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啊!
“我在楼下等你们。记得把你弟弟的光片及以往病历准备齐全。”
“需要过夜吗?”
“不想顺便到台中走走吗?我会把你们送回来。”
他的提议太让人心动。而且当天往返对卓夫来说也确实累了些。
“我们十分钟后下去。”她己站起了身,以嘴型向卓夫说:换衣服出门。
“等会有没有什么禁忌的话题是我不能说的?”
“我现在非常了解为什么你总打胜官司了。”她轻声他说。所有的事情、细节都让他考虑周全了。有人体谅分担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却暖得让人窝心。
待她回过头确定卓夫已回房换衣时,才又开了口:“我弟弟不知道我的职业,他以为我晚上在夜校教书、在便利商店做大夜班。”
“我会配合你的。”龚廷山严肃的允诺。“我在楼下等你。”
切断了电话,她却怅然若失……现实与梦想是不同的,她和他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能抹去自己的过往与现在,而他更不可能呵护她的未来。眼前的一切,只能当它是场美梦吧。
叹了回气,她走进卧室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把行动电话握得好紧、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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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廷山将方向盘往右转,绕过了一个转角,没有在听车内的爵土乐,而是倾听着她与卓夫的对话。
此时的叶芸与他以往所接触的她完全不同。
她的笑声,在这时候是带着温暖的,和卓夫说话的语调也是沉静而安然的。扎着马尾,脂粉不施的她,是另一个叶芸,一个有着正经工作、爱护家人的叶芸。
从清艳的机上相遇至丽苑的性感惑人,到现在水般的纯粹美丽,她总是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女人随着装扮会有不同面貌的风情,他是清楚的,但随着装扮而有不同情绪反应与个性,就不免令人诧奇了。
哪一种个性的她才是真正的叶芸?
在红绿灯前踩住了车刹,他侧过头注视着身旁偏着头与卓夫交谈的她。
察觉了他的目光,叶芸显得有些微微局促地回过了头。她并不习惯把这样毫无掩饰的自己曝露在别人面前,总觉得脆弱。
“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只是想听你说话。”没有刻意装出的娇嗔,她带点沙哑的声音让人入迷。
“龚大哥,你怎么认识姊姊的?”卓夫身子向前倾,热切地问着,眼前的他们登对得让人侧目。
“到他们学校演讲时认识的。”他朝叶芸眨了眨眼。
她却默默地低垂着眼。
他替自己圆一次谎,她的自卑与内疚就多添几分,而更令她心烦意乱的,是自己竟然想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梦想中,以为自己仍纯白得一如三年前的她。
“你要追姊姊吗?”
“卓夫。”叶芸倏地张开眼,迎上了龚廷山挑起的眉。
“我是想追啊,可是你姊姊防备得滴水不漏,让我无机可乘啊。”
龚廷山踩油门上路,对着照后镜中的卓夫说道。
“你把蛋炒饭学好就可以追到她了,她喜欢吃蛋炒饭!”卓夫笑咧了嘴。
“前面饺子店停车。”叶芸睁大了眼向龚廷山说道。
“我们忘了买午餐在车上吃了,你吃午餐了吗?”他租了车子就来找 她,想是未用餐。
“吃过早餐了。”龚廷山耸耸肩,在路旁停了车。
“等我一会。”她冲下车,跑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两倍。
“你想姊姊是害羞吗?”卓夫兴致勃勃地靠到排档中间的空间和龚廷山一同望着水饺店内的她。
“害羞?”他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他倒还没想到“害羞”这个形容词能放在叶芸身上。
“你不觉得她都不敢看你吗?”
“可能我今天比较面目可憎。”龚廷山严肃地对卓夫说,两个人互看后笑了起来。
“姊很辛苦——为了我的病。”卓夫敛去了笑。
龚廷山看着面前面有愁容的他,也静默了下来。
叶芸口中没有提到自己为弟弟牺牲了多少,但她是为了眼前这个清秀面容的弟弟才踏入丽苑那个复杂的场所,却是件不容质疑的事实了。
愈是不愿谈到自己的悲剧的人,定是已无力再被过往的回忆刺痛,难为她了。想起她在丽苑的谈笑风生,他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抽揪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