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臭马头!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人?」她一拍桌子,手掌已然捏握成拳。看她怎麽整他!
「我们快走。」楚朝歌扯著她的身子,要所有人暂时先退到後门边。
「不是我做的!」沙红罗倔强地瞪著他,硬是站在原地不动。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问题是马员外硬诬陷是你。这位徐大人又与他有亲戚关系,你说人家信你,还是信马员外?」
楚朝歌不由分说地勒住她的腰,拖著她快步向前。
「他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就烧光他全家!」沙红罗咬牙切齿地说道,死命拍打著他的手,只想冲到前头与那些混球一决高下。
「烧了他全家,好让所有人更证实你就是那个会使烈火掌伤人的凶手?你前几日做的事,他记挂在心,才会使出这一招诬陷你的!」楚朝歌大声斥喝著她。
「徐大人是出了名的酷吏,严刑拷打、屈打成招都是常事。听隔壁的熊老大说,入了狱还不认罪的话,光是那排站笼就会让人站到死啊!」楚大娘眼眶已红了一圈。
「你快躲起来,待风头过後,你再出来。」楚老爹在屋子里绕圈圈,视线不佳的他显然很努力地想找出一个地洞把沙红罗藏进去。
「你们干麽?他们找的人是我,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沙红罗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道。
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他们的暗示。
「不是连不连累的问题,都把你当自家人了——朝歌每天跑到你房里,我们怎麽会不晓得的。」楚大娘握著她的手,豆大的眼泪往她的手上淌。
「万一你被捉到,下场不堪设想。朝歌,你快带她离开呀!」楚老爹果断地下令。
沙红罗,怔怔地定在原地看著两位老人家,陌生的感觉从胃部一直弥漫到胸口、喉头,而爬升至她的眼眶。
她眨著眼,鼻间酸楚。
「傻孩子,光站在那里哭有什麽用?」楚大娘紧紧地拉著她的手。
「我……」没哭,这话没说出口,因为她的唇已经尝到了咸咸的泪水。
这就是泪?沙红罗惊惶失措地抬头看著楚朝歌。
他静静地走到她面前,了然地对她张开双臂。
沙红罗投入楚朝歌的怀里,「哇」地一声号淘大哭起来!
「你们笨……」她紧捉著他的衣襟,在迷蒙泪眼中望著他的爹娘。
「没想到我可以看到你这个凶丫头哭。」他爱怜地揉著她的发,双手不住轻拍著她的背。
「我没哭。」只是把一些水揉到他身上而已。
眼泪流到来不及控制时,她的鼻间发出了呼呼的哽咽声,她揉著鼻子觉得自己蠢得紧,可是——她就是停不了哭嘛!
「你们比我娘还好。」沙红罗蜷在他胸回抽噎地对著楚大娘说道,不料却被卷入一个圆暖的怀抱里。
「大娘把你当成自家女儿啊!」楚大娘的身上有著白米饭的味道。
「娘……」沙红罗很用力地抱著她,感觉自己像个想钻进母亲肚子里的小娃儿。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什麽时候抱都一样。有人在敲门了,你们快走啊!」楚老爹用力地推著沙红罗:「别哭了,快走啊!」
沙红罗含泪望著这一家人的关心,当下做出了决定——绝不连累他们任何一人。
「我自个出去。」她坚强地昂起下颚,对楚朝歌说道。
「不行!你一个人能到哪?」他变了脸色,拉著她的手臂显然是要和她一块离开。
「那些喽罗还没能耐伤我。」她擦去眼泪,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轻轻扯著楚老爹和楚大娘的袖子,她果决地交代著:「记住,就说我占了你们家便宜,硬是强迫朝歌娶我为妻,懂了吗?把我说成青面撩牙、无恶不作的女魔头更好!」反正她够强悍,没人会怀疑这一点。
「要小心。」楚大娘交代著。
「你们也要小心。」她反手握住楚朝歌的手腕,一手压住楚朝歌的喉咙:「陪我演场戏。」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走!」
「你跟著我走,才会是我的烦恼。放心,我会没事的。」
「开门!开门!」当中气十足的叫吼声自前门传入每个人的耳里时,沙红罗一脚踹开後门的门板,挟持著她的人质——楚朝歌,狂奔而出。
哼!後门埋伏了十来个人,个个横眉竖目。
想跟她来阴的?沙红罗伸出左掌,一出手便是一记烈火,成功为自己烧出了一条通路——数名衙役吓成了一团,连吭都不敢吭。
她重喘著气,在心中诅咒著今晚的夜圆——
天愈想亡她,她就愈不让别人有机可趁!她的命运,只属於她自己!
楚朝歌配合著她的步伐,很快便远离了狭小的巷弄,跨步向一处无垠的草原间。
不放心的她,一个回首便洒出一把警告的火焰燃向衙役的脚。
「别伤及无辜。」楚朝歌扶住她的手臂,低声说道。
「我们正在被人追杀,你还要我顾及别人!」她杏眼一瞪,掌下的火光烧得更旺。
不理会他的阻止,硬是霍霍几掌烧出了几声哀号。
「你口中的这些人,都是他们爹娘心中的楚朝歌、沙红罗呀!」
「我没那福分——我没爹,也不认娘!」沙红罗气疯了,一拳便把他推得远远地。他居然敢顾虑别人比在乎她多。
不可原谅!
「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比你多考虑到别人也是人!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他朝她走近一步,美目中写满了忧愁。
「我没心少肺可以了吧!」沙红罗咬著牙关,怒目相向。哼!他根本不是特别重视她、爱护她!
他对谁都一样!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得快点离开。」
「偏不。」一阵昏眩让她摇晃了下身子,她用力甩头甩去那份不舒服的感受。
「大人!妖女在这!」
得意洋洋的叫嚷声传来,楚朝歌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原意是想逼她快逃。她无力的双腿,却在颠簸了一下後,险些摊倒在地上。
「来人啊!把她捉起来!」一名留著八字胡,眉眼尖酸、鼻口刻薄的小个子男人躲在一名大汉身後,指挥著众人。
「你就是大家说出口都嫌嘴臭的徐大人啊?」沙红罗出口讥讽道,在楚朝歌想伸手扶她时,她快手一掌甩开他:「想捉我,门都没有!」
她吃了楚家那麽多顿饭,总不能连累二老!
「大胆!」徐大人在人家背後骂人的声音倒挺大。
「我的确胆大。」她狠狠地瞪著这个害她和楚朝歌吵架的王八,手掌向前一探。
一记又一记的烈火,迅速地烧上王八徐的长袍下摆;也烧开了楚朝歌与她的距离……
「住手!」楚朝歌狂乱地朝她大喊著。可惜她不看他,连一眼都不看。
「全滚开!」沙红罗烧得起劲,哪肯放手。
「弓箭手准备!」
她咬著发冷的下唇,转身陡地烧掉一把弓箭,掌心立刻又朝向王八徐——
烧死他,她就可以离开、休息。
「住手!」楚朝歌一个箭步踩入她和王八徐之间,拼命地用眼神示意她逃。
沙红罗紧咬住唇,维持著她所剩不多的气力。
「滚开!否则把你烧成木炭!」狂喊出声後,她捉住自己的胸口,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这才惊觉手心中的热度已不再。
一见到沙红罗稍显疲色,几柄弓箭立刻朝她的方向疾射而出。
她一个旋身,箭没有沾到她分毫。
「再射!」
楚朝歌脸色一白,一柄乱箭扫过他的肩,他却固执地朝她走去——想保护她的意味,不言而喻。
徐大人的小眼睛正怀疑地瞄著他的一举一动。
沙红罗深吸了一口气,掌中一管细火斜飞过楚朝歌的衣袖,笔直冲向徐大人——
「滚!」她烦躁地朝楚朝歌大叫,转过身就奔向那片阗暗的大草原。
箭,射入她的肩头。
她身子一摇,又一枝弓箭插入她的背後。
沙红罗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却只能捉著草根,连滚带爬地钻入草丛里。
「来人,快救火啊!徐大人快被烧死了!」
「徐大人快死了,你们还不快来救人!」
她听见楚朝歌的声音大嚷大叫著,身後乱哄哄的嘈杂声意外地给了她逃命的时间,她的手指深陷入泥土中,尽她最大的力气钻入一处泥洞之间。
冷……
沙红罗奄奄一息地喘著气,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
後背传来的阵阵抽痛,亦使她没有力气逃命。
当肩上、後背的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裳时,她颤抖地掏出腰间的续命丸,吞下。
一股热流从胄间升起,她用著最後的一丝力气扯开锦囊。
一阵肉眼甚难察觉的轻烟自锦囊飘上天际。她闭上了眼,打算小憩一番——
白芙蓉那只三脚猫能否及时赶来还是个问题!
她讨厌什麽天命不可违的说法,然则她的生命此时却只能交付於天,呵——讽刺。
「这是怎麽一回事?你以为把自己弄成半死,才可以显得出我的功力高强吗?」白芙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