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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仙龄也开始觉得老天终究是慈悲的,才会让她再回来,回来为姊姊送行,让她走得了无遗憾。

  “小林,”桑儿轻拉了下她的肩膀说: “别再伤心,我们要想办法赶快离开才行。”

  “刘嬷嬷!”夏雨也在同时叫道。

  “嬷嬷!”仙龄放下风舞后,往刘嬷嬷的方向挪过去,发现她也已经溘然长逝。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枪声咻咻,吓得夏雨尖叫不已,反倒是桑儿镇定的说:“该死的鞑子,丢了震天声进来还嫌不够,竟用起飞火枪来了,小林!”

  飞火枪这后世步枪的前身,填注火药,再以火发射,动辄燃烧十几步,此地的确已经不宜久留。

  “小天,你力气比较大,改背冬雪,把蝶飞交给我。夏雨、桑儿,我们往东边走,快!”仙龄先抹去脸上的泪痕,再指挥若定。

  ……我们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堕入时光隧道中的,只能凭她当时全身血污,清洗之后,又见背上有条长长的血痕,断定可能是被灼热的利器画过,后来经过治疗,那条血痕已淡到几乎看不见,就像我们和岱青遍查史书,始终找不到姓‘朝’的抗元志士或儒生一样。不过动乱之世,除了一些特别壮烈的事件以外,其他的人,恐怕都很难在史书上留下什么痕迹吧。

  我们感激上天赐给我们这个宝贝女儿,决定一生一世的守候她,想起她的奇遇,她真正出生的年代,并因时空交错而得以延续的生命,遂为她取名做仙龄,但愿她平安长大,得享仙龄……

  “嬷嬷,嬷嬷!”溜下小天背上的蝶飞,双脚一着地,竟然就跑到刘嬷嬷的身边去。

  “二小姐!”小天一边背由夏雨和桑儿扶起来的冬雪,一边喊道。

  “我去抱她,你们先走,快!”仙龄也折回到刘嬷嬷身边,第一次面对了“自己”。

  “嬷嬷,嬷嬷,您醒醒啊,嬷嬷,嬷嬷……”蝶飞泪涟涟的哭喊着。

  这是她,这是她自己没有错,那眉、那眼、那鼻和那嘴,的确是她没有错。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遭逢巨变,连赵都说成了“朝”,甚至说不齐姊姊的全名,更把自己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而小小的“赵学士”既未在历史上留名,更遑论是根本就说错的“朝”姓人家了,难怪爸妈会怎么翻找,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透过迷蒙的泪眼,仙龄朝幼时的自己伸出手去说:“来,蝶飞乖,跟……姊姊走,别吵嬷嬷,嬷嬷睡着了,我们别再去吵她,好吗?”

  蝶飞缓缓的抬起头来,就在她也伸出小手,两人的指尖就要碰触的时候,一道火焰突然往蝶飞直射过来,仙龄大吃一惊,立刻扑身过去,却终究快不过疾飞的火焰,只把蝶飞往前扯过来一些,但那道火焰仍画过蝶飞的背,把她震飞起来。

  “蝶飞!”仙龄尖叫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身穿白缎衣服的蝶飞在火焰中消失,紧扯在手里的,仅剩下她的黑裘披肩,兀自灼烧着。

  “蝶飞!”

  她回去了,原来五岁时的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堕入时空隧道,落进正在奇莱山上露营的父母帐中。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源源不绝流下的同时,仙龄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已是一片的清明。

  就如同五岁的蝶飞,一定要到未来的宝岛去,才能治好病,才能长成今日的她一样,二十三岁的仙龄,也一定要回到现今的临安城来。

  虽然她“过去”与“现在”,或应该说“现在”与“未来”的亲人俱已身亡,但仙龄已在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又应该要怎么往前走了。

  第三章

  “小林,你真的不肯跟我们一起离开临安城?”桑儿人都已经登上马车了,还不肯死心的问道。

  “不了,”仙龄摇头说:“这里是我的家,我要留下来。倒是你,真的不后悔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甘愿跟着乌克伦浪迹天涯吗?”

  “你觉得他不好?”桑儿的眼神立刻朝正在教小天怎么捆绑行李的乌克伦飘去。

  “怎么会?别的不提,光是他昨天晚上率众逐退蒙兵,救了我跟夏雨、冬雪和小天的命,就够我们一辈子感激不尽了。”

  “那只是因缘际会啊,况且那本来就是我们应该要做的,如果不是你事先放了我出来,恐怕我也早被烧死在屋里了。”就像在另一边房里被烧死的那几位大婶一样。

  昨天晚上除了仙龄,其他的人都以为蝶飞也被烧死的时候,望着仍不停射进的火枪,仙龄以为他们大家也都快要完了。

  突然,枪声齐息,跟着而来的,便是一个男人豪迈的呼唤:“巴巴桑儿,巴巴桑儿!你在哪里?”

  “伦哥!是伦哥!”率先回过神来的桑儿,立即朝那已看得见身影的男人奔去。

  等到她带乌克伦过来介绍给他们认识时,桑儿才知道原来仙龄并非受到情郎所托,而是赵凤舞真的吩咐仙龄,要她放走自己。

  而仙龄也实在不是有意撒慌,只是如今赵府上下,只剩下夏雨、冬雪和小天,以及她自己四人,再提凤舞原本想杀了桑儿的计划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更为凤舞留下一个仁厚美名,说这是凤舞原先交代过她的心意。于是她现在便再度强调道:“那是赵凤舞的吩咐,或许她也感受得到你并不想嫁给纳真的心意吧。”

  “夏雨告诉我……”桑儿有些迟疑的说:“我希望那不是真的。”

  “夏雨告诉你什么?”

  “说赵小姐本来有意顶替我嫁给纳真。”

  “你……舍不得了?”仙龄忍不住打趣道。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嘛!”桑儿也显露出二十岁的她应该有的活泼本质,拍了乌克伦一下说:“都已经告诉过你,除了乌克伦,我这辈子根本谁都不想嫁了。”

  “但那个纳真却似乎是非你不娶,不然昨晚又何至于为了救你,而烧了这里?”想到在昨晚那场火中丧失的人命,仙龄不禁立时愤怒起来。

  “你认为昨晚的事,是纳真搞出来的?”

  “难道不是?乌克伦不是也说被他们打跑的,的确是一队蒙军吗?”

  “纳真是蒙军阵营里的一员猛将没错,但并非所有的蒙军都归纳真统领。”

  “你在暗示什么?暗示害死凤舞他们的,并非纳真?”

  “我没有在暗示什么,”桑儿见她一脸的悲愤交加,连忙按住她的手,轻轻的拍抚道:“只是想就我们所知道的一些事实,为你做一番分析。你对纳真的身世背景,以及行事作为了解多少?”

  仙龄凝神一想,据实以答:“一无所知。”

  听了这个答案,换桑儿一怔道:“一无所知?你对这个名重天下的篾儿干,竟然一无所知?”

  仙龄好笑的摊摊手。“桑儿,我真不知道你对于这个自小便与你指腹为婚的男人,究竟怀抱着什么心态也?口口声声绝对不嫁给他,可是一听到有人说完全不‘了’他的威名,却又马上露出要翻脸的模样,或许乌克伦有必要早日娶你进门,省得你哪天突然反悔,又跑回来嫁给这位‘射遍天下无敌手’的篾儿干。”

  “你别把话题扯开,原来你也知道纳真的箭术绝佳,但你恐怕并不知道他的家世、智谋、手腕、战功等等,也都是排在蒙军前几名的吧?最重要的是,打从我开始听到他南征北讨起,就没有听说过他麾下的一兵一卒,会在争战中半途离开,更别提是伦哥所形容的‘荒落而逃’和‘做鸟兽散’了。”

  “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嘛,不是吗?”

  “别人还有可能,但纳真会这样做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除了一旦战起,就会战到全胜,或战到全死为止的特性以外,他的军队还有另一项为人所敬重的原则,你知道是什么吗?”

  若非全胜,就是全死,好可怕的带兵方式,但以前她对于蒙军的故事会情有独锺,不也正是心仪于他们的骁勇善战吗?“什么?”

  “他从来不对妇孺下手,说如果那样做,就是有辱先祖之名。”

  这倒是说到了仙龄好奇已久的一个问题。“他的先祖是谁?”

  “曾经被成吉思汗夸奖,说他:‘急追众敌,掳获战利品,叫马鬃上升出太阳,叫马尾上吐入云雾,使敌人战马迷途,使我军平安凯旋。’的人是谁?”桑儿却反问她道。

  仙龄对这首歌有印象,那是……是蒙古黄金史中的一段记载,描述成吉思可汗在打赢一场仗后,如何称赞他的六位将军。

  刚刚桑儿吟唱的是他对于——老天!“纳真的先祖是木合黎。”

  “现在你还会说自己对于纳真一无所知了吗?”桑儿微笑着问。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让赵家人谈起来胆寒色变,听桑儿描述,却又仁义兼备的纳真,竟然会是爸爸生前最推崇的蒙古英雄之一——木合黎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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