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
沈正修在一阵扑鼻的香味中醒来,肚子首先感受到而咕噜作响。他深吸了一下,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而后他发现自己睡在客厅,忆起了他将房间让给赵倩菱的事,怎变得如此迟钝?她在他心中一直有如女皇般的重要,怎忘了她?昨夜他与她仅隔一层门,若在以前,他会欢喜得无法入睡,而昨晚他却几乎一躺下即睡着,是她已在他心中淡褪?抑是他太累了?
赵倩菱端了个盘子,笑吟吟地走出来。
「醒来了?快去嗽洗,吃早餐。」
像极了贤妻的口吻,不知为何,他眼睛一再回避她突出的肚子。
沈正修跳起来。「我没时间吃了,早上有个专案要研讨。」
「我才不管你什么案不案的。」她娇嗔。「我花了大半天弄的早餐,你无论如何都得吃完。」
无限感慨地,他一直渴盼与她共筑一个爱巢,像此刻般,她为他张罗早餐,回家时有她的笑靥以及热呼呼的饭菜等著他,奈何物是人非。
「好吃吗?」
赵倩菱关注地看着他,他的眼前换了双关切的眸子……王雅云?又是个他无力吞咽的苦果,他在心底深深、长长地叹气。
看见他皱眉。「不好吃吗?我就只会这一样,蛋炒火腿。」
「好吃。」
她的手艺并没长进,太咸也太油了,不愿见她失望,他仍将它吃完。
「我去上班了。」他擦拭着嘴。
「早些回来。」
沈正修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这些钱给你用,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回家了。那儿毕竟是你的家,夫妻吵吵架,很快便没事了,不要意气用事……」
赵倩菱没让他往下说,推着他的身体出门。
「快去上班吧!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他还想叮嘱她快些回去,她已将门关上。
「自己小心。」
声音是由门里传出来,沈正修摇了下头。头一抬,便与一双沉静的眼睛撞个正着。他呆了呆,王雅云的身体靠着门外的一棵树上,一种矛盾的心情涌上他的心头,他见到她在愉快中,带着一股沉重。
「她是谁?」她问。
虽然已瞧见方才赵倩菱推他出门的那一幕。
「朋友。」他没多作解释。
「什么样的朋友?」她没放松。「你们的态度很亲昵。」
「一个别人的妻子。」
「别人的妻子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住处?」她追根究底。
「你何不自己去找答案。」他不想说。「我上班要迟到了。」
「快去吧!」她出奇地好说话。「我会自己找答案。」
沈正修没问她如何找法?时间已不允许他多耽搁,他跨上摩托车,骑开了一段距离后感到不对。
「你怎会知道我住的地方?」他回头问。
「你自己去找答案。」
王雅云待他消逝在视线内后,走向他的门前,按了下电铃。
「谁?」
「我是正修的朋友,请开门。」
门打开一条缝,出现一张俏脸,赵倩菱疑问地看她。
「正修上班去了。」
「我知道。」王雅云态度从容。「我是想和你聊天。」
「和我聊天?」疑惑更甚。「我又不认识你。」
「我们都认识正修不是吗?」她微笑。「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赵倩菱将门打开了些,让她进来,她扫了眼没什么家具的屋内,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赵倩菱露着戒备的神情盯着她。
「有何事?」
「刚才我在外面碰见了正修,他怕你发闷,要我陪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
「我们聊聊天如何?」她轻松地说。
「我们互不认识,没什么话题可聊的。」赵倩菱排拒着。
王雅云在她明显的肚子上溜了下。「我们可以谈谈你的丈夫,还有孩子。」
赵倩菱脸色大变。
「你是丁弘致派来的?」
「丁弘致是谁?你的丈夫吗?不,我不认识他。」因她精神紧绷,王雅云猜测。「你们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提及自己婚姻状况,赵倩菱浑身僵硬。
「用不着你管。」
「我没有恶意,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别人的私事,你用不着知道得太多。要是没其它的事,请出去,我想整理屋子。」
为他清扫?他们的交情看来匪浅,王雅云想从她口中多知道些他的事。
「我想和你谈正修,你们认识多久了?」
「你与他有什么关系?」
赵倩菱打量着她,她美丽雍容的外貌、娉婷的身材,令她不由自卑地缩了下肚子。
「我和正修是朋友。」她和善的态度,使人有种信赖感。「你可知道他从刑警调为交警的原因?」
「都怪爸爸……」赵倩菱说了半停住。「我不知道。」
「跟你爸爸有关对不?」她听出了些头绪。
「跟你无关。」赵倩菱开始不耐烦。「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看得出正修对被调职一事耿耿於怀,虽然他又调回原工作了。」
「他回复原职了?」赵倩菱掩不住高兴。「好极了!我一直为这事于心不安。」
「不能告诉我吗?」她的语气诚恳。「我很想帮助正修,你不会希望他心里仍有障碍是不?」
赵倩菱静默了良久。
「三年前,我和正修已论及婚嫁,爸爸却强烈地反对,他是个议员,认为小警员配不上他的女儿,所以他用他在政治上的权力,迫使正修调职,想使他放弃我。」
虽然事实已然揭晓,王雅云仍紧张地问:「他屈服了吗?」
赵倩菱看向自己的肚子。
「不,他没有。」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全怪我意志不坚,才会落得现在无处可去的困境。」
「不要难过。」王雅云劝慰。「这样对胎儿不好。」
所有的委屈与苦痛让赵倩菱无法控制地捶着肚子,将怒气发在未落地的孩子身上。
「是你拖累我,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忍气吞声,受你那个死鬼爸爸的气。」
王雅云慌了手脚,拉开赵倩菱猛捶着自己的手。
「不要把气出在孩子身上,万一有个差错,受苦的将是你和孩子。」
赵倩菱推开她。
「我已经痛苦得麻痹了。再多些又有什么差别,不要你来插手。」
「你的问题可以解决,孩子若有个闪失,将铸成遗憾。」
「怎么解决?」赵倩菱停住手。「没有人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端看处理的态度。」王雅云让她坐下,指着她的肚子,关心地问:「会痛吗?」
「已经习惯了。」赵倩菱怀疑地看她。「你说我的问题能解决?」
「不错。」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不过,你得先说出你的问题所在?」
「我如何能信任你?」
「这是很难用言语说出来的,你何不将我当成朋友,有个倾诉的对象,要比敝心在心中舒畅多了。」
自从结婚后,赵倩菱几乎将自己孤立起来。失败的婚姻使她不愿与昔日的朋友联系。她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眼前的女人,但心中的苦楚……她的确很想找个人吐露。
沈正修回来时,就看到这样幅景象,两个女人宛如多年好友般头靠着头,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谈论什么。
「你们认识?」他惊奇地问。
「就在今天。」回答的是王雅云。「你不是要我自己找答案吗?」
他实在无法不惊讶。「这便是你的方法?」
「有什么不妥?」
「女人真是令人难解的东西。」他嘀咕。「一会的工夫,便能混得如此熟稔。」
「抗议。」
两人齐说,说毕,她们因默契奇佳而大笑。沈正修更是难解,何以一天的时间里,即能让两个不相识的女人好得有如多年至交。
「快吃饭吧!」又是同声。
桌上摆满了菜肴,她们两人全不善厨艺,想必是由外面叫来的。
长久空寂的屋子,因多了两人,而显得热闹起来,沈正修嚼着美味的食物,无法不升起忧患意识;她们距他太远了,投注愈多,疼痛将更巨,他不要再次摔得鼻青脸肿。
「吃饱了。」他放下筷子。「倩菱,我送你回去,你已逗留太久了。」
赵倩菱转开头,难得的好心情不见了。
「我不回去。」
「我赞成。」
王雅云附和,她们竟连成一线,沈正修连眨了几次眼。
「这屋子的事由我做主!你一定得回去,别让你的丈夫担心。」
「他才不会担心,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终究还是会想起你,不是吗?」他不想介入别人家庭的纷争。「我不能再留你。」
「不!不!不!」赵倩菱大声地说:「我是绝不回去的,我要与了弘致离婚。」
沈正修吓一跳。
「婚姻岂是儿戏,怎可说离就离?不能再提了。」
「有什么不可以。」王雅云出声声援。「会打女人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男人,早点脱离是早些开心,绝不能姑息……」
他忙捂住她的嘴。
「不要火上加油,你不能破坏一桩婚姻,那是有罪的。」
王雅云拿开他的手。
「亏你还是个执法的警察,怎么脑筋这么腐朽?不好的事物当然要铲除,纵容那种恶男人为所欲为,才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