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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锺灵儿淡然一笑,「报仇雪恨是活人给自己的负担,我不确定我娘是不是要我为她报这个仇。况且,阿图可汗夫妻既然已双双亡故,过去的恩怨当可一笔勾销。我相信我娘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成天把个恨字背在身上,抑郁以终。」

  「很高兴奶有这样豁达的心胸。」燕铁木太欣赏她了,再抱紧一点。「我明白了,奶之所以拿那麽多财物回来,目的只是想对奶爹稍作弭补。」

  「嗯。」

  「对不起,我误会奶了。」

  剧情急转直下,原本剑拨弩张的场面,立刻变成绸缪情浓的画面。

  但缠绵归缠绵,锺灵儿还是很理智。

  「结果呢?你把那些东西拿到哪裹去了?」

  「归还给阿图王府了。」

  「全部?」太可惜了,白费那麽多人的心血,至少也该留住几百两,发给仆人们当「走路费」。

  「留了一部分。」

  「东西呢?」算你聪明,懂得「暗藏」。

  「奶爹拿走了。」

  「为何给他?」

  「不给他他怎麽会答应把奶嫁给我?」

  「大老奸!」锺灵儿气鼓鼓地叉着腰,「你可真会借花献佛。那些东西是我绞尽脑汁,费尽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你居然没徵询我的意见就把他给送出去,你眼裹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呃┅┅」

  「娘子。」

  「好吧,娘子就娘子。」锺灵儿不想跟他扯了,她猛地跳下床,快速整理服装仪容。

  「何必发那麽大火,」燕铁木好言相劝,「横竖都是要送给他的,奶送我送不都一样。」

  「差多了。」奇怪,绣花鞋踢哪儿去了,床底下找找看。锺灵儿趴在地板上,像只小老鼠似的。「好奇怪,怎麽只有他的鞋,没有我的──」她顺手拨开燕铁木的长统靴,霍然瞟见她的一双小巧绣花鞋,委屈无助、可怜不已地躺在他鞋底下。

  完了,第一次同床就被他「压落底」,以後岂能有翻身的机会。

  她忿忿地拎起鞋子套上脚板,「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把你的鞋子压上我的鞋,对不对?奸诈小人?」她相信,这一招一定是那个欧巴桑皇后娘娘教他的。

  可,不对呀!她不也巴和着把她的「小鸟」女儿嫁给燕铁木,既来如此,又怎麽可能教他这招「驭妻术」?

  难不成是镇上的九婶婆?她嘴巴大舌头也长,逢人就爱提供五十年惨淡的婚姻经验,对,包准是她传授的独门鬼计。

  「我的靴子不小心压上奶的又怎麽样?反正也没脏。」燕铁木真搞不懂她的小脑袋瓜子裹究竟在想些什麽,一会儿可以火冒三丈的企图向他要回「赃款」,一会儿又能够为了谁的鞋子踩上谁的,这等芝麻小事跟他怒目相向。

  「不是脏不脏的问题,是──要不然你让我压回来嘛。」

  「如果这样奶会比较开心的话,压吧!」

  「压就压。」锺灵儿巨细弭遗地没放过任何边线,全部给它踩扁扁。

  九婶婆如果知道有人那麽彻底的实践她随口胡诌的「名言」,铁定会激动得口吐白沫。

  「好了,」真喘,踩个不会叫疼的死东西也能那麽累。「现在我要去找我爹。」

  「何必呢?」燕铁木长臂一勾,将她揽进怀裹,「给都给了,奶一开始不就打算这麽做,还去找他做什麽呢?」

  「要嫁妆!」锺灵儿理直气壮的说:「以前他老对我耳提面命,说他穷,没钱也没财产,一旦我准备嫁人了,便必须自行筹措嫁妆;还说,如果我够能干、够狡猾,懂得向人家要聘金,他就会斟酌着给我三分之一当陪嫁,现在我就是要去跟他索回那三分之一的陪嫁。」

  「但我送他的并不是聘金呀。」 

  「你是他未来的女婿,你送给他的钱财不叫聘金,那叫什麽?」

  「奶答应嫁给我啦?」燕铁木好乐,他才不在乎是聘金还是嫁妆,他只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娘子,会不会又提出要他辞官隐退的条件?

  「我不嫁给你,还有人会要我吗?」糟糕,再检查一下守宫砂有没有消失。

  九婶婆也真是的,废话扯一箩筐,却忘了告诉她守宫砂到底什麽时候、何种情形下才会消失,下次遇见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是会不会,是敢不敢。」

  别人怕我是土匪婆子,所以不敢?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海的念头。

  「我纵使算不上温柔娴淑,但起码平时讲理,为什麽别人会不敢娶我?」

  「普天之下谁敢娶我燕铁木的人。」标准的臭大男人心理作祟,瞧他,这种话他居然也能说得意气昂扬。

  「我不是你的人,」锺灵儿提出严重抗议,「我只属於我自己,我有权利晚睡晚起、蓬头垢面、大呼小叫、狼吞虎咽、甚至作奸犯科,拈花惹草──」天!闪到舌头了。

  燕铁木眸光蓦地发寒,原就嫌酷的一张脸如今更是冷得吓人。

  「最後两句再说一次。」

  她才没那麽傻,再说一次?「你又想打我啦?」

  「奶希望我打奶,还是希望我离开奶?」

  二选一?有没有第三个提议?

  锺灵儿咬着下唇,许久许久不敢作声。

  她知道他不可能打她,但极有可能会离开她。因为她顽皮成性,又不知轻重,老是大放厥词,率性而为地惹他生气。

  但是,这能全怪她吗?她才十七岁,说穿了不过是个大孩子,玩性正浓哩。她没学坏,不去混太妹、欺骗善良,就已经很阿弭陀佛了。

  为了燕铁木,她甚至打消勾引赵信长她家哥哥们的念头,还吃了什麽鸟公主好久的醋。她其实早已芳心暗许,只是难以启齿罢了。

  「告诉我,」听燕铁木的口气,显然怒火未除,「让我知道奶的想法。」

  大婶婆没有说过:好女不吃眼前亏,能伸能屈大美人?假设有好了。

  锺灵儿怯生生地拉开他横抱在胸前的手,移到自己後腰杆上,接着很自动自发地趴到他胸前,作小鸟依人状。

  「这样算是认错,也就是要我打奶喽?」

  再抱紧一点。古圣先贤有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投怀送抱已经是最高段了,不信他仍能把持得住。

  「哎!」燕铁木对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我这一生算是栽在奶手裹了。」情不自禁地,他又掉进她的温柔陷阱。

  诡计得逞,嘻!

  ※  ※  ※

  当晚,燕铁木直逗留到三更天,才依依难舍地回将军府,准备十日後的成亲事宜。

  锺灵儿则好梦连连,一觉到天亮。

  「小姐,起床啦。」珠儿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卧房,「庄主吩咐,要奶即刻到兰花园,说是有重要事情交代。」

  「我爹找我?」锺灵儿问:「他有没有提是什麽重要事情?」该不会良心发现,主动要给她嫁妆吧?

  「没有。不过他倒是把老管家、周帐房以及大柱子等人都叫了去,不知要交代什麽。」珠儿拧湿毛巾,递给她,然後替她梳理头发。

  「那麽慎重其事,连周帐房都叫了去。」其中必有原故,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是好事。

  「快把衣服给我。」

  」奶不用过早膳再去?」珠儿俐落地把衣服套在她身上,顺便在她胸前别一只白金胸针。

  「来不及了,奶去撕一根鸡腿,让我边走边吃。」

  「不可以。庄主说奶再十天就要出嫁了,行为举止得淑女斯文些。」

  「淑女都不吃鸡腿的?」她把珠儿为她冠在头上的珠环玉翠全部取下来,重新插上一枚小银钗。

  「吃,但不是那种吃法。」珠儿又取了一对珊瑚耳环,正预备帮她戴上,却叫她一把抢过,扔进抽屉。「人家是规规榘短坐在饭桌前,细嚼慢咽,小口小──」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不帮忙拉倒。」锺灵儿撩起裙摆一晃眼闪入大门,「我自己去拿。」

  「嘿!等等!小姐,奶┅┅把裙放下来。」珠见对她的惊世骇俗,始终无法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锺灵儿窜进厨房,拎了一根鸡腿,极力幼秀地一路吃往她父亲苦心培育的兰花花园。

  兰花是她娘生前最喜欢的花卉,自她娘过世後,她爹便成天关在园裹,对着花儿喃喃自语,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害她在很缺乏父爱的环境下,缓缓且略为迟钝地长大。

  沿途遇见了老管家及周帐房他们,大夥均垂着头,闷不吭声,问什麽也不肯说。

  一股不祥的预兆蓦然袭上她心头,锺灵儿顾不得再啃鸡腿,发足疾奔赶往兰花园。

  「爹!爹!」怪怪,怎麽不见他的踪影?「爹!你不是有重要事情找我吗?」

  「老爷已经走了。」小柱子从外头探头进来。

  吓?!走了跟挂了是同样字吗?

  「什麽时候?是他杀或是自己了断?」

  「小姐误会了,老爷只是到黄山度假去了。」小柱子递上一封信和一袋荷包。「这是老爷交代小的交给奶的,他说奶看了就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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