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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与他暴徒形象不符的温柔轻抚她的粉颊,再慢慢将她纳入怀中,而她顺从了!

  「或许,咱俩并不是真有那么许多不同吧!」他如谜的道,唇角甚至掠过一抹笑。

  接着,他拭去她颊上的残泪,极自然的俯身吸吮她的朱唇,彷佛这种行为是天经地义,且他已做过千百回似的。

  这一吻深且重,迫切又纵情,他俩的魂、灵是如此接近。

  ********

  对亡命之徒用情的感觉,着实不好呀!

  楚天漠总是冷,冷似冰;热,又热似火,教人无所适从。况且,还有仇英那双狐媚,却充满算计的眼睛,好象无时无刻都在等着他们犯下致命的差池。

  这晚,是花祈这群被掳的姑娘将被卖的前一夜,寨子里来了几个穿著诡异,不像土匪,倒像官宦的男子;他们神秘鬼祟,其中一位令人印象深刻,因为他的眼神和楚天漠一般的冷,唯独少了份凛然,多了份邪气。

  因为忧虑,花祈才特别留意到这批行为诡谲的外来客,猜想着他们是否就是丝路商人。

  随着夜晚的降临、随着几个姑娘被论斤秤两的时间迫近,楚天漠那不动如山的镇定,反而平添花祈的心焦与不安,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更看不见他的打算。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上半夜,他居然拿着洞箫,在营火旁苍苍侧恻的吹奏一曲「青玉案」。

  他的箫声彷如透彻沧桑、洞悉悲凉,让寨子里无论掳人或被掳的人,闻之皆闹鼻酸。

  稍晚,楚天漠示意她先回茅屋睡下,他却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回屋子,让花祈不安的辗转难眠。

  她依旧不解楚天漠的行径!

  有时他如罩着迷雾的隐隐山头,助她免遭匪类摧残,有时却又和匪类一样,深陷罪恶的泥淖,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或许,如楚天漠所言,无知反而是好的,比较不易牵肠挂肚,而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太过习惯,甚至眷恋楚天漠的怀抱了,所以,令她真正恐惧的是,当命运已决的那一刻降临;当不可避免的离别到来时,她怕自己会剪不断两人交织出的那张亲昵之网。

  下半夜了,她辗转在半醒半寐之间,突然一阵震天喧哗,茅屋的门被推得半开,门外的天空呈火红颜色。

  花祈惊跳起来,慌乱中,她才发觉床侧有个黑影,她想大叫,却遭制止。

  「是我!」楚天漠捂住她欲张的嘴,见她点头,才放松。

  「怎么回事啊?」花祈茫然的问。

  「官兵围剿山寨。」他冷静的指示。「先找个地方躲好,别出声,等外头事情解决了,我再叫妳出来。」

  「不,我跟着你!」官兵在围剿山寨了,这不啻是所有被强掳来的妇孺的一线生机!但是,她怎么能让他就此离开她的眼前呢?此刻她担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他的命运啊!

  她想叫他趁乱快逃,因为一旦被官兵捉到,奸淫掳掠这条罪名便足够送他上断头台,更遑论他和十恶不赦的仇家帮是一伙的,而光是想象他立足于行刑台上的模样,她的心便不禁开始悲泣。

  「不!」他反对,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漠漠寒光。

  「不!」她的执拗也锐不可当、不轻易妥协。

  对峙了小片刻,令人惊讶的是,这回楚天漠先屈服了。「走吧!跟着我,要跟好!」

  而更令她惊异的是,他用带茧的温暖手掌紧了紧她的小手,另外抽出一把短刀递给她,接着将他那柄泛着寒芒的长剑抽出鞘。

  楚天漠掌中的余温犹在,两人便已置身在一片混乱中;烈焰冲天之中夹杂着尖叫、哭泣与哀吟,俨然成为人间炼狱。

  跳跃的火光里,楚天漠加入了战斗,杀、杀、杀,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令花祈错愕的是,楚天漠杀戮的对手并非官兵,而是仇家那班土匪!

  她怀疑他是否心神错乱了?抑或--他突然清醒了,决定要寻回他的良知、荣誉,决意要帮助官兵将仇家这班匪众绳之于法。

  官兵如海潮,一波波涌入寨子里,约莫半个时辰,土匪死的死、伤的伤、活捉的活捉,厮杀声如同官兵正扑灭的火光,渐小渐邈。

  官兵是胜方,以整齐有纪律的阵势,将就逮的土匪团团围住,楚天漠亦被圈在其中。

  裹着血水、汗水与尘灰,他一身狼狈的立在距离官兵不远的左侧,他的剑在他的前方直直地插入上,意味着受降,众将官已将他重重包围,与他对峙。

  花祈瞧出其中头戴单眼花翎的定是众官兵之首,他两手拔起楚天漠的剑,一脸严厉肃穆的迫近楚天漠,彷佛想将他就地正法!就如她方才目睹某官将以兵刀一刀轻易结束仇杰罪恶的一生般。

  花祈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唯有她知道楚天漠罪不致死,他犹有人性,犹有良知……

  顷刻问,她迅般冲入兵阵,不顾一切地护在楚天漠身前,脑海里闪过千百句为他辩护的话,嘴上更是不断的叨念着某些无意义的,试图替他脱罪的言词。

  她心神俱碎、涕泪齐飞,脑中全然不受控制的上演着他立于断头台上,静候刽子手锐利刀斧落下的种种场面,更难接受官兵们即将当着她的面执行所谓的「就地正法」。

  「花祈,妳毋需为我多做什么。」楚天漠柔声道,明显地被她勇于护卫的模样给震撼住了。

  他的话语彷如凄凄的挽歌,直捣得她心碎。

  眼看将领执着楚天漠的宝剑逐步迫近,她掉转身,几近崩溃的投入他的怀中,绝望令她将他拥抱得更紧、更紧,这一刻,她想到的唯有护他、卫他。

  他却一径地嘘声安慰。「没事了,花祈,过去了,我并不需要保护,咱们安全了!」

  她听不进他的安慰之词,直到盲目惶乱的仰起头来,才发觉他没有丝毫的忧心或恐惧。

  让她更错愕的是,头戴花翎的官爷竟然将剑拿到楚天漠跟前,却不是提剑要砍人,而是--双手奉还?!「楚捕头,这把宝剑削铁如泥,几可媲美吴王勾践的『干将』与『莫邪』,而这招『关门捉贼』,更是高竿,硬是将这群匪类一网成擒,这回你可是又立下大功了!」敬佩的眼神将楚天漠捧得高高的。

  楚捕头?花祈困惑地瞪视他。

  「我不懂--」

  「妳马上就懂了。」楚天漠一手持剑,一手美人在抱,虽说是历经折腾、满身尘垢的美人,但他心里仍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满足。

  「你……你是个捕头?」她结结巴巴地道。

  「是,在下楚樵,字天漠,人称『江南神捕』或『鬼影神捕』。」就连歌颂自己的丰功伟迹,他也仍不忘嘲涩。

  之后他说些什么,花祈没再听进去,只是膝盖一软,她已然昏厥过去。

  楚天漠及时将她接住,而这是所有识得他的人,首次在他紧若岩石的脸上捕捉到一抹明显的柔情。

  *******

  彷佛正作着个纷沓怪异的的梦,昏睡间,花祈口口声声地喊着「阿玛」及「额娘」,姊姊、妹妹等种种字句。

  花祈已昏迷两日夜,迫使楚樵仅能约略清点寨子里残余的土匪,又草草对于大人交代了一下,便匆忙雇了轿子送她回甪直镇楚家,延请大夫为她医治。

  大夫说她是惊吓过度,致使心力衰竭,可幸好她身子骨算硬朗,调养几日当可痊愈。

  楚樵守在床边,听着她殷切的呼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昏迷两日夜的花祈已逐渐转醒;忧的是,她呼唤的字句,居然是某些皇室成员对父母的谓称。

  睡梦中本能的叫唤,是否意味着花祈相当熟悉如此的称谓?她压根是皇室成员?是那位落水的靖王府格格?

  若是的话,他该喜或忧?

  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怎能否认他对她的确存有私心呢!

  披星载月、闯荡江湖这许多年,所见、所闻、所识不在少数。有人钦羡他威镇江南、少年有成,可谁又晓得,若能重新选择,他决计不再走以暴制暴这条路子!也非他缺乏正义,只是惯性的布局、格斗与杀戮,令他疲惫、倦然。

  而从花祈身上,他虽见着一向不屑的娇贵,却也瞥见了他所欠缺的纯真与挚情,以及他所看重的勇气,她是个有光、有热的女子,这也是她可以蛊惑他的原因。

  在沙盘演练纤灭仇家帮这计画时,千算万算,全然没算进花祈这号人物。她意外地被放进了仇家那贼窝,更意外的闯入他的心海,颠覆他一向自视理性的思维,为她,他甚至违反遇事铁石心肠,以求自保的原则,三番两次得罪仇家兄妹。

  如她所言,他也希望两人之间能有「更多的相似」,那么,他或许就能暂且拋下仇恨、拋下矛盾,让她弥补他一生中乏人可爱的憾恨,弭平他背负血海深仇的残缺,可……她若真是三格格「花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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