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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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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半夜三更走在台北没啥子好奇怪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夜生

  活十分活络的都城,但是┅┅但是他为什麽会觉得那个人很诡异呢?他皱着眉头

  去牵车,而後猛可里回过头去──

  是那人的眼镜!那人戴的好像是一副太阳眼镜!问题是,谁会在半夜三更里

  头戴太阳眼镜呢?除非是瞎子!可是瞎子又怎麽可能空着双手、连把拐杖都不带

  呢?

  思亚拨脚就跑,想追到那个人好看个真切。毕竟那个人戴的究竟是不是太阳

  眼镜,他并不是很有把握;但┅┅如果那真的是一副太阳眼镜┅┅思亚一直追到

  了巷口,都没再见到那个引起他疑心的人。也许,只是也许,他是在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了;可是他无法秉除心底那徘徊不去的疑惑。徐庆家的威胁越来越近,

  谁也料不准他什麽时候会发动攻击;而这攻击发动不发动都不是好事,因为他可

  以清楚看出月伦心上所受的压力。虽然她承受得那麽坚强,有时甚至还表现得没

  事人儿一样,然而──

  思亚一拳重重地捶在自己手掌心里,恨不得自己的掌心是徐庆家的鼻子。这

  样的等待要到什麽时候才能结束?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只是:那小子的耐性也正

  在消失。这是说,如果他们没判断错:那些信件和电话所表达的讯息的话。

  彷佛是在印证思亚的推测似的,新的徵兆第二天就出现了──邮差送来的一

  个包裹。

  苑明没敢拆它,学耕也不敢拆:万一里头装了炸药怎麽办?所以他们打电话

  通知警局,请了专家来对付这个充满了恶意的礼物。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包裹里

  头什麽高科技的产品都没有,但那内容也够教人 心的了:

  那是,一个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洋娃娃!

  娃娃的惨状一映入眼中,苑明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喘。学耕一把将她揽入

  怀中,以嫌厌的眼光看着盒子。

  那爆破专家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将整个盒子带回

  警局去作证据了。警员前脚刚刚出门,苑明就扑进了学耕怀中。她的身子因愤怒

  和恐惧而颤抖,声音也无法自己地变得又尖又细:“这事我们绝对不能让学姊知

  道!”她尖锐地说:“连我看了都难以忍受了,学姊绝对受不了的!”

  学耕无言地点头,却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但是,当然,能缓一

  刻便缓一刻吧。更何况现在正是排戏的紧要关头。

  月伦已经将演员的服装决定好了:律子是一身黑衣,花子是白衣,白衣上披

  着一块艳红色的巾子。良雄的衣服则是蓝色色调。除了黑色上衣和红巾子之外,

  所有的衣物都是演员自家衣橱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怎麽衣服这麽简单啊?”那天晚上他们去吃消夜的时候谈到服装,思亚好

  奇地问:“不是说这是一个日本剧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弄点和服来穿呢?”

  “服装的形式并不重要。因为这虽然是一个日本剧本,但其中的感情是不分

  国界的。重要的是颜色。”月伦解释:“律子的黑衣象徵了她灰暗的感情观。花

  子的白衣象徵了她的纯洁,红布表示她的热情。而且,”她实事求是地说:“和

  服很贵,我们穿不起。”

  “我知道你们是个穷剧团,不过,”思亚好奇地问:“不是说信丰公司愿意

  支助你们的演出吗?”

  “那也不能乱花钱呀。”月伦解释:“最重要的是演员,服装布景和道具都

  可以先搁一边。如果有多馀的经费,我是宁可先发给演员当薪水。”

  “照你这样说,我的处女作是注定要丢垃圾桶里了。”思亚悲惨地道,月伦

  立时别过脸来,眼神因好奇而闪闪发光。

  “你的处女作?你是说──你的舞台设计吗?”

  思亚笑得有些腼腆。“喏,”他拿出了一个纸卷子来在桌上摊开,脸上是一

  副期待别人夸奖他的表情:“你觉得怎麽样?”

  月伦只看了两眼,就笑得倒在桌子上。

  “怎麽吗,怎麽吗?”思亚一叠连声地叫,脸上有着受伤的神情:“什麽事

  那麽好笑?到底怎麽样你倒是说呀!”

  “呃,呃──”月伦好容易止住了笑,一面擦眼泪一面挑衅地看着他:“这

  是──呃,很好的室内设计。可是唐先生,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我的演员要站

  那里?走位的变化怎麽办?”

  “有啊,我有留位子给他们走路啊!”思亚认真地说,一面在纸上比画:“

  桌子和椅子之间有空位啊,後面有走廊,还有┅┅”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嗯?”

  “呃┅┅他们──对了,他们可以站在屋顶上啊!”思而不大好意思地笑了

  :“不是有一部电影,叫做“屋顶上的汜琴手”的吗?”

  月伦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思亚举起手来作投降状。“好嘛好嘛,我承认我完

  全不懂舞台设计好了吧?”他咕哝道,一面伸手去拿设计图,却被月伦阻住了。

  “你要把这个设计图怎麽办?”

  “丢垃圾桶啊!”他垂头丧气地说,月伦赶紧将设计图拿得远远地。

  “你不可以把它拿去丢垃圾桶里!”她用一种俏皮的神情看着他:“你要替

  我把它裱起来!”

  “做什麽?”他还没会意过来。

  “纪念啊!”她说得那麽理所当然:“你辛辛苦苦帮我做的舞台设计,怎麽

  可以随随便便地拿去丢?”

  一股深沈的沭蜜感暖暖地流入思亚心中,使他笑得跟个白痴一样。如果不是

  因为此地乃是公共场所,他一定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地亲个够。呵,天,他多麽爱

  她呵!爱她的善解人意,爱她的勇於付出;她让自己知道:虽然自己是个再差劲

  不过的舞台设计师,她仍然为了自己的努力而欢喜┅┅

  “这麽菜的成品不值得留啦!”他不大好意思地说:“要是我帮你画的每一

  张舞台设计你都要留起来,那你的房间要不了多久就要泛滥成灾了。”

  “这意思是说,你打算继续努力吗?”月伦微笑起来。他话中那长期抗战的

  暗示使她窝心极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对戏剧的概念可得再加强才行。”

  “我早说过我是门外汉嘛!”思亚咕哝:“说真的,你这个狂女的舞台背景

  到底打算怎麽个搞法?”

  “什麽都不要。”

  “什麽都不要?”思亚大惊:“连桌子椅子都不要?那观众怎麽知道他们在

  哪里,在做什麽?”

  “让演员的表演来界定空间啊。”月伦微笑着,举起手来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这样一个动作就足以告诉别人:我的面前是一扇门了。观众没那麽笨啦。何

  况在诗化的动作和语言里,具象的布景反而会对观众的想像力造成妨碍。等你看

  到彩排就会知道了。”

  “呃──”思亚困惑地搔了搔头:“早知道就不念建筑了,到工地去搭两个

  月的鹰架还来得实际一点。”

  “又胡说了。你考大学的时候,怎麽知道自己会认识我呢?”月伦笑着站起

  身来,一面将那张舞台设计图卷好了收着:“回去了吧?我累了。”

  一说到“回去”,思亚才想起来:他们今天在排练场留得晚了些,出来後便

  直接去吃消夜,又把唐大汪给忘个一乾二净了。“唐大汪那小子不会高兴的,”

  他带着罪恶感说:“我们最近常常忘记带它出来慢跑,它如果把我的相片咬了个

  稀烂我也不会惊讶。”

  “不会的啦!我们每天晚上都还陪它玩上一阵子的不是吗?”月伦笑着坐上

  摩托车:“应该生气的只怕是唐小汪。它最近大约连你的面都难得见到吧?”

  “没关系,唐小汪的杀伤力比较小。”

  “欺善怕恶的家伙!”

  他们笑着回到月伦的住处,才刚刚走到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寒意悄无声息地爬入月伦心底,使她情不自禁地将思亚的手紧紧握住;而,当她

  挨近思亚身边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思亚加速的心泺声。

  原因再清楚不过了──那一扇她从不会忘记带上的木门,此刻只是松松地阖

  上,任谁都可以一推就开!

  思亚将她推到一旁,深深地吸了口气,猛然间抬起一脚来将门踹开,同一时

  间里闪到门边去。门後闪电般扑出来一条影子,但那凶猛的眼光在看到他们的时

  候立时柔和了,摇着尾巴便扑上前来撒娇。

  没有什麽枪响,也没有什麽飞刀,只不过是唐大汪而已!他们两人立时松弛

  下来,亲热地将大狗揽入怀中,却听见大狗出一声痛苦的喘息。

  “怎麽了,唐大汪?”思亚惊愕地放开了它,而後发现大狗的前脚上有一道

  三四 长的口子。裂口处血迹尚未完全凝结,看不出那伤是什麽东西造成的;但

  那绝不会是大狗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伤,思亚敢用自己的脑袋瓜子来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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