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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尔祥急促地问。文安则对着他笑开了脸,作了个OK的手势。尔祥明显地松了口气。「好,我们上去吧。」他回过身来挽住了苑明:「准备好了吗,公主?」

  他温柔地问。

  「准备什么啊!」苑明困惑地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都不和我说!」

  文安不怎么同意地插了进来:「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把她扯进来吗?」他问尔祥:「今天的事和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呀!而且,万一——」

  「我认为有关系。」尔祥坚定地道:「毕竟,明明是这整件事的中心,不是吗?而且,不管结果如何,我认为她有权利知道这整桩事情的经过!」

  文安不说话了。苑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深深地被他们的关爱感动了。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挺直了背脊:「我准备好了。」她勇敢地说:「不管你们要做些什么,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应付过去的!」

  他们越过了八楼的摄影工作室,直接上了九楼,在学耕的公寓门外停了下来。尔祥举起手来按了按门铃,苑明的心跳几乎蹦出了胸腔。

  来开门的是学耕——但是,这还是她所认得的学耕么?他那随时都在往外迸发的活力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原本清澄的眼睛里一片冷漠和空茫。苑明心疼得连心脏都在抽搐,却不知通就学耕的眼里看来,她的模样也好不了多少。四目相接,两人都同时呆在了当地,直到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屋子里喊了出来:「是谁来了呀,学耕?」

  学耕震了一震,没有回答郑爱珠的话,只是迟疑地看看尔祥,再看看文安:「请问……」

  「我们听说你今天下午就要结婚了。」文安礼貌地说:「所以我们带了点小礼物来给你。」

  这种说辞显然大出学耕意料之外。「这——这太不敢当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实在不必这么费心的,这实在——」

  「啊,范先生,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再这么说,那就太不给面子了。」尔祥懒懒地插了进来:「客人都已经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学耕狐疑地看看尔祥,实在弄不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但又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得将门拉开了些:「请进来。」

  尔祥大剌剌地走了进去,文安护着一头雾水的苑明也跟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到郑爱珠的声音伴着脚步从里间传了过来:「学耕?来的到底是……」

  当她的人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时候,话声也猛可里停住了。她惊疑不定的眼神扫过文安,扫过尔祥,最后停歇在苑明身上。她的嘴唇抿紧了,眼中露出不可忽视的敌意来。

  但是尔祥不等她开口,已经好整以暇地向她弯了弯腰,十足的绅士派头。

  「不要紧张,郑小姐,我们今天是送结婚礼物来的」他笑瞇瞇地说:「我们都是范先生的老朋友了,这个礼数可是不能缺的。你说是不是,文安?」

  文安在一旁庄重万分地点了点头。郑爱珠狐疑地看着他们。但是尔祥不等她再有反应,已经「啪」一声打开了他带来的公文包,取出了一个红信封来,顺手递给呆站在一旁的学耕。

  学耕不明所以地将信封接了过来,尔祥笑瞇瞇地开了口:「打开来看看吧,范先生?这是西洋规矩。」

  学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低下头去打开了信封,从里头抽出两张纸来。才打开来扫了两眼,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你这东西那里来的?」他直直地看着尔祥,眼角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不住跳动。尔祥摊了摊手,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剎那间已经严肃了下来:「天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他简单地说:「何况当事人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你要是不相信这上面所说的,我还可以找几个证人来给你。包括那间小诊所的医生和护士在内。」他的嘴角微微地往上扬起,又露出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过,她小姐流产的时间未免太巧合了些?而依她平日里那种依赖的程度来看,她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又未免太独立了?」

  「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郑爱珠尖声道,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对她极端不利的事情正在进行了。谁知她不问还好,这一开口,学耕立时唬一下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啪一下将他手上的纸张摔到她身上去:「这上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吼,眼睛里愤怒得要冒出火来:「你那时并不是流产,而是去堕胎?堕了胎还不算,你还顺便做了结扎手术,是不是?」

  郑爱珠张大了口,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她还没来及作任何的答复,学耕另一声怒喝已经直直地逼到了她的脸上:「是不是?」

  「我——我——」她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嘴唇开始哆嗦起来,泪花涌进了她美丽的眼睛:「学耕,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你宁愿相信不相干的外人也不相信我?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根本足串通好了来唬你的!你还真相信他们拿来的什么证据啊?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是真的!这上头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我的——」

  最后这一句话出口,她整个人突然呆掉了。尔祥放声大笑起来。「露出马脚了吧,郑小姐?」他笑嘻嘻地说,眼神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郑爱珠的脸:「这上面的名字不是你的?你怎么知道?你连看都还没看呢?」他懒洋洋地接了下去:「那上面的名字当然不是你的,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因为你本来就是用假名去堕胎的。不幸的是郑爱珠这个人太有名了,使得你做过的事都留下了十分容易追寻的线索。」他弯下腰去,在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个红袋子来:「还需不需要我告诉范先生说,你和那个大木材商决裂的真正理由?你——」

  「住口,住口,住口!」郑爱珠尖叫起来,急促地转向了学耕:「学耕,你不能相信他们!你一定不能相信他们!他们根本是串通好了来骗你的!他们——」

  「这样骗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学耕冷冷地道,注视着她的眼神里压抑着憎恨,以及鄙视:「真正说谎的人是你,不是么?是你用谎言束缚我,责备我,使我一直生活在罪恶感的重压之下,使我因此失去了我本来可以得到的幸福,不是么?」他愈说愈怒,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你这个冷血的、谋杀的凶手!你杀害了我的两个孩子,自己结扎了自己,现在又要带着这样的谎言回到我的身边,使得我此生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你——你这个贱人!」

  「不,不,不!」郑爱珠尖叫道,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滑落,终于成为不可抑遏的啜泣。她猛然间抬起眼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出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疯了似地笑着说:「打从他们一进来起,你就没打算相信我,是不是?你迫不及待地吞进他们的谎言,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摆脱我,好回到你那心爱的李苑明身边去,是不是?我早该知道——」她笑得喘不过气:「是我自己在痴心妄想!好,好,我成全你,我死了干净!我——」她疯狂地冲向会客室的橱柜猛力打开了橱门;在众人都还没弄清楚她要做什么之前,她已经取出了一个酒瓶来「匡琅」一声打碎在地上,抄起一块玻璃碎片就要往自己手上割下去。

  学耕大吃一惊,冲上前去就要阻止她,却被尔祥死命拉住了。

  「割啊,割啊,」他冷冷地说,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冷笑,「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三种法宝倒真是被你发挥得淋漓尽致,嗯?只不过,郑小姐,你要想假装自杀也该有点诚意,诸如拿罐氰酸钾假装要喝之类。当众割腕,嘎?谁听过当众割腕能割死人的?」

  苑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她听姊姊说过:尔祥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变得极端无情,只是她从来感受到的,只是尔祥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保护和疼爱;一直到了现在,她才算是见识到了尔祥的无情和厉害。

  郑爱珠整个儿呆住了,拿着玻璃碎片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转头去面对尔祥。一直到了现在她才认清: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她绝不可能击败的敌手。那个人锐利而无情,对他的敌人绝对没有丝毫的同情可说。她所有的苦心经营,是完全架构在别人的忠厚和责任心之上的。一旦遇到了不为这些伎俩所动的人物,这一切筹划就都只有化为泡影了。

  血色从她的脸上全然褪去,衬得她右颊上那两道伤疤更为鲜明。泪水再一次充斥了她的眼眶,然而她好似对它们全无感觉一样。「好,很好,」她低低地说,声音里带着强烈的绝望和痛苦:「我是坏女人,是个骗子,是个娼妓!我说的都是谎话,都是在骗人的!可是你们呢?你们敢说你们都是圣人,都很完美,都很诚实,从来连一句谎话都没有说过,连一个错误都没有犯过吗?」她的嗓门越提越高,声音里充满了激烈的痛苦:「我是从小苦过来的,才不像你们大少爷,大小姐,从来不必烦恼下一顿饭要从那里来,从来不必烦恼——」她的声音哽住了,她的身子颤抖得站立不住,倒在地板上哭成了一团:「我也只是想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而已!你们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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