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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的她,高傲自大,无知得可笑;空有一副脑筋,可是经历毕竟太少了。

  在父母猝死,和“那个男人”出现后,她惶恐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所以就那么轻率地跟从他来到这个庞大的机构。

  她生平的第一次逃亡,竟是从虎口跳到了火坑!

  然而她却不能忽视十年来,他对自己如同父亲一样的关怀!

  在她失去父母的情况下,他的爱解救了她心中的无助,温暖了她麻木的神经。

  她相信,韩教授绝对不只是把她们看作助手而已!而那一分更深刻的感情,在此刻显得无比矛盾。

  “是啊!教授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类似父女。”

  “那以你们对他的了解,怎么会找不出一个有可能对他不利的人呢?教授身在高位,身边嫉妒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且我看得出,教授在这个计画中的位置很重要。有没有可能,哪个科学家因为研究上的事情和他起争执呢?”他一针见血地问。

  “教授人很和蔼,即使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也……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突然,一个人名就这样冒出心头──

  道格拉斯!

  那天她和舞飞、蓝静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他和教授的争论。她仔细地回想,道格拉斯似乎在实验上有了什么成果,可是教授却不批准的样子。

  “有没有这样的人呢?你再仔细想想!”麦克紧盯着冉情的脸,看得出她在思索。

  冉情心里极端地矛盾着。

  不是她不爱教授,可是她的一句话,就可能结束一个科学家的前途。哪怕在纪录上那么小小的一笔,他的一生就可能没有出头之日,可偏偏道格拉斯是个极其博学的人……

  乌托邦中的人们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奇特的关系──一种既疏远又亲切的关系。

  相处了近十年,每个人之间都不是那么热络,因为大家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实验研究上的。

  然而说完全没有友谊,也不可能。毕竟十年的默契和相处,偶尔的幽默、或者孤独时候一两句互勉的话,就足以让彼此产生感情,一种叫作“伙伴”的感情。

  对!大家都是伙伴!

  当有外来的力量干涉的时候,所有的人很自然地就会伸出手,连结成一道不可攻破的墙。保护一个人就是保护大家!他们都聪明得理解这样的关系,所以即使不言明,大家也选择同一种做法──保持沉默。

  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冉情对麦克说:“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

  麦克有种想要打破现况的冲动!他去问过许多人,可是没有人说出任何线索。然而答案明明在他们眼睛里面,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却选择沉默!

  不是单纯地为了保护某一个人,而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而他就是那个外来的敌人,尝试在他们之间挖掘,找出一个合理的结果交差!

  他突然站起来,想把旁边偌大的镜子敲碎,让破碎的声音惊醒每个人,把那一道沉默如死亡的封印彻底瓦解!

  然而他最终仍是没有这么做。

  他斗不过这三百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科学家,他瓦解不了长年累积的“习惯”。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淹死在这仿佛带着病毒的空气里面。

  “这样,Jean,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记得找我。”他给了她一张名片,就转身离开。

  “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冉情在他身后说。

  麦克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后,便离开了。

  冉情很容易地猜测出他眼里的意思。虽然她仍然保持着微笑,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松懈。

  乌托邦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呵!

  仰望四周,她看见的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巨大的地下城网起来。网外面是喧闹的街道;网里面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尝试反叛这张束缚的网,仿佛这即是戒律,本来就是该遵守的。

  是戒律!是每个人都明白而自动遵守的规则。

  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语言,有的时候比有声的语言更具有力量。

  冉情看着阖上的门好久,终于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教授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也许道格拉斯杀了他,也许别人杀了他,无论如何,教授的猝死跟蓝鸟计画是有绝对关连的。

  而教授一死,在整个机构中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只有她、舞飞和蓝静三个人!

  那么,很显然的,她们三人就是下一个目标了!

  冉情很努力地去想,有没有人有机会了解“蓝鸟”背后的真正内幕?

  可是她实在找不出人选,即使聪明的道格拉斯,也不可能从她们的谈论或者其他文件中,看出什么端倪。

  外面冷白色的光照了进来,冉情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现在是最糟糕的情况,敌人在暗,而她们在明,胜算有多少,她也不知道!

  冉情烦恼地抓抓头发。

  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噩梦中?冉情不禁再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十年里,她一直这样问着自己,却又一直很软弱地继续待在这里。

  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会不会好些?

  如果当年她没有跟那个男人缠绵一夜,或许今天的她仍然是趾高气昂的冉情

  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总是极端的矛盾和无边的苦涩……

  第二章

  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那天的吵架。

  和父母吵架,对于十七岁的冉情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大概是处于叛逆的青春期,她和父母的关系降至冰点,吵架的原便不外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那天刚刚起床,她就和父母杠上了。

  “你们怎么能动我的东西!你们知不知道,虽然这只是一封信,不过,这是私、人、物、品!”

  “我养你那么大,动动你的东西也有错!?”

  “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

  “我是长辈,用得着你来教我什么叫尊重?你……你上哪去?”

  “我上哪去不用你们管!等你们学好尊重再来问我!”

  “好!我们不管!你滚哪里是哪里!”

  砰的一声,门在冉情身后重重地甩上。

  气冲冲的冉情大步走在纽约街头,向校车停车站走去。

  那是个冬天,天正飘着雪,冉情本来满腔的怒火在冷风中慢慢熄灭,可是她仍然把脚下的雪踩得嚓嚓作响。

  冉情的父母是传统的华人,可是七、八岁就来美国的她,接受的却是道道地地的美式教育。

  冉情要自由、要平等。她聪明、有抱负,想要自己摸出生活的路子,即使要跌多少跤,她也愿意自己承担后果。

  可是她的父母要她服从、听话,做一个跟他们想像中一样完美的孩子。

  东西方文化的不同,很快在他们的战争中呈现出来。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把他们的亲子关系拉得越来越远,到了最后,冉情已经毫无耐心可言,恶语相向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来到学校,她身边很快就围满科技小组的同学。

  “Jean,你听说了没有?我们的那个化学定理被认可,小组排上全国第一名!每人有五千元奖金呢!”

  “好样的,Jean!我们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我们这个小组就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如此的言论在她身边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她的天赋和她高傲的性子一样昭然若揭。

  可是她也深知骄傲自满会带来的后果,所以她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笑容。其实她心里对于这样别人认为伟大的成就,根本是不屑一顾的。

  上完无聊的生物课,摆脱枯燥的英文课,跟着品尝完学校难吃的一餐,冉情只剩下一节课了──微积分。

  就在这节课上,她收到了父母车祸遇难的消息!

  她愣住了,茫然地看着警察的面孔,向来灵活无比的脑袋却呆滞地怎么也转不动。

  “你们说……说什么?”

  “小姐,你父母在高速公路上和车子相撞,当场死亡了。我们过来带你去现场……”

  震惊过后是沉重的会意,把她的心攫住,拉着堕入地狱。

  会意过后是泛滥的自责,把已经沉沦在黑暗的心撕得粉碎!

  她好难过、好后悔、好痛苦……

  十七岁的她总算体会到了生活的黑暗面。第一次,她的骄傲和自负被磨得一干二净!

  ☆☆☆

  雷森布莱克此时正在办公。黑色、金色和白色三个色调组合成的办公室里,坐着连同他在内五个西装革履的公司高级主管。

  而他一边研究眼前的文件,金笔在文件上疾速划着,一边听取副总经理的业务报告。那种一切在他掌握之中的王者之风,让众人折服。

  秘书迅速地记录各个经理的报告,眼睛不自主地瞄着雷森。

  以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男人来说,他老练的言语、深沉的眼神,实在太早熟了;那张英俊到不可思议的脸上,总是带着冰冷的表情……

  她不禁猜想,如果他笑起来,会不会有些孩子气?

  可是,马上她又回忆起他是怎样从他后母那里,把庞大的布莱克企业掌握在手。那样的气魄让所有的股东不得不折服!他的强悍让人害怕,所以年龄、身世都很容易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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