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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只因为载皓竟一日比一日清楚的发现朝雨不同于一般的“男孩”,而他对朝雨 的感情也不同于他对其他手下的单纯,这个发现对于三十多年来,感情世界都未曾掀起 惊滔骇浪的载皓而言,其震撼之大,绝不下于青天霹雳,难道说他多年来的古井无波, 只缘于“喜好特殊”,甚至是“癖性怪异”吗?

  不;载皓绝不愿相信自己是有“那种”癖好的人,或许一切只缘于朝雨的心思太细 腻,外形太秀丽,个性也大可人了。

  不但小厮的粗活他样样上手,带他出外时,骑马、射箭、抡刀、舞剑无一不精,连 缝衣补缀、编结焚香这些事,他也项项使得。

  他喜欢朝雨,或许正因为他俱现了自身心头长久以来所怀抱、憧憬的一个完美形象 ,一个他本以为只是自己的期待,永远都难以在这世上寻获的听缈空影。

  但朝雨却使得过去所有的幻想,全部转化为事实,他亦刚亦柔、能文能武、时而沉 稳如海、时而飘逸如风,他几几乎乎已吻合了自己一切的理想,只除了一项--他竟是 个男人。

  他本来就是个男人,那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是自己竟然会对他产生莫名的、 暧昧的、模糊的情愫。

  载皓何尝不曾想过那也许都只是自己一时的恍惚,长长久以来,精神压力过重的结 果;对,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总算才稍减沉重,略为轻松起来,对,一定是这样,并非 我不正常。

  “贝勒爷,时候不早,您想上朝的话,就该动身了,来,我将这帖“春消息”

  给您配上。”

  朝雨的清脆嗓音将沉浸于冥想中的他给唤了回来。“你说这帖香叫什么?”

  “叫做“春消息”啊,配方甚至被作成一首七言绝句,以便大家背诵呢。”

  朝雨细心的帮他把香囊系配在腰间。

  “真有这么回事?你背来给我听听。”

  “人人尽道是江梅,半两丁香一回茴,更用甘松苓半两,麝香一分是良媒:很容易 记吧,丁香、甘松、苓苓香各半两,加上茴香一两、麝香一分,就这么简单。”

  载皓扶了扶翎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交给他一柄听匙。

  “这是……”朝雨接过来之后,不解的问。

  “西边间立柜里一个檀木箱的竹匙,里头全是些我珍藏的玉石物件,你有空就帮我 整理一下,我发现自你来后,我好像就多了许多奇珍异宝似的,看着你今天又可以找出 哪些宝物来。”

  “是,贝勒爷。”

  载皓踏出门槛,本已经要走下石阶了,突然又转身对朝雨说:“对了,今晚你不必 等门,觉得困时,就先上床去休息吧。”

  “那怎么成?如果我上床去,一定得将门给闩上,那您回来时,谁给您开门呢?”

  “我今晚也许就不回来了。”

  “您要到哪里去?”朝雨急道。

  “新建陆军哀的几位军官老早就想到花丛里去逛逛了,是我一直拖搪着,我看就趁 今晚带他们过去一游,也免得我耳根老是不得清静。”

  “花丛?”朝雨狐疑着。“晚上哪儿垃有花可看啊?”然后他一脸好奇兼雀跃道: “如果有,那一定很稀奇,贝勒爷,您也带我去看好不好?我保证绝不打扰到你们。”

  载皓闻言不禁苦笑道:“朝雨,那种花是你这年纪赏不得的。”

  “您少唬我,哪有花是人宜不得的。”他鼓起腮帮子不服气的说。

  载皓见他一脸的稚气,方才那些紊乱的情绪刹那间仿佛得到了些许舒解,朝雨终究 只是个孩子而已啊;于是他朗声大笑,并揉了一下朝雨的头道:“有啊,八大胡同里的 花,就是你赏不得的。”

  等朝雨回过神时,载皓早已步下石阶走远了。“贝勒爷;贝勒爷;不可以,您不可 以--”

  载皓哪里还听得见呢?于是朝雨气得一跺脚,也不晓得自己心中为何会突然泛酸起 来,只得咬紧下层默默唭道:“载皓,你不可以,我不准你到那种地方去;”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什么机会去跟载皓表明心声呢?更进一步的说, “她”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载皓要到“那种”地方去呢?

  朝雨望着已不见载皓身影的庭院,徒然的发起呆来。

  第六章

  载皓连灯柱都没提,单就着月光听进自己的“月到风来阁”。

  他的脚步有些不稳,不禁令他面露苦笑想着,号称千杯不醉又怎么样?酒量不好的 人,至少可以借酒浇愁,可以沉醉不醒,不像他,最近无论怎么喝,顶多也只能令他像 现在这样步履蹒跚而已,离醉啊,可近不知有多远的距离。

  “贝勒爷,您回来了。”才刚刚踏上石阶,载皓便听到朝雨那松了口大气的声音。

  “不是叫你不用等门的吗?”他故意粗声租气的应道,跌跌撞撞的走进屋里。

  “反正我也睡不着。”朝雨低声嘟哝着,并伸出手来想要扶他。

  “不必了,我没醉,”载皓从刚才到现在,都故意别开脸去不着他。“以后我叫你 别等门,你就别等,知不知道。”

  “知道了。”朝雨的温驯答应却不知想地激怒了载皓,使他猛然旋身扣住了朝雨瘦 削的肩膀。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怒吼道,温热香醇的酒息直呼到朝雨的脸 上。“你只知道我说得出,做不到;你只知道我每次出外买醉都醉不得;

  你只知道我每回说不回来,结果最后都还是会乖乖的回府;只因为我知道你会等门 ,我不忍心让你熬夜等我,该死的;”他忍不住开始摇晃起朝雨来。“该死的;该死的 ;你不知道,重要的事,你全不知道;”

  “贝勒爷,”朝雨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冷静道:“您醉了,今晚您真的醉了,我扶 您回房去休息,好不好?”

  载皓凝视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挺直媚秀的鼻梁,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老 天,他是醉了,他非醉不可,如果再不醉在酒里,那他就必然会发疯发狂。

  “是的,”他闭上酸涩的眼眸,放松了紧扣的十指,改而环上他的肩膀,以放弃的 口吻说:“朝雨,我醉了,醉到不晓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醉到连你是谁,都快分 辨不出来了。”

  “让我扶您回房去,好吗?”朝雨依然轻声细语的说。

  “好,”载皓漫应道:“好,扶我回房,我要睡觉,朝雨,现在我只想要睡觉,最 好还能一觉不起,长眠不醒。”

  朝雨默默的扶他回房,为他除下外衣,再让他上床躺平,接着听跪到床边去脱掉他 的鞋子,最后又绞了倏布巾过来帮他轻轻的擦脸。

  “朝雨,”载皓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唯独微举起手来轻扣住她的手腕。

  “朝雨,忘掉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好不好?”

  “好,”她轻声的答道:“当然好,因为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您根本 就醉了,醉言醉语,何须放在心头。”

  听到她这么说,载皓整个人仿佛才放松下来,才肯安心的把自己交给席卷而来的困 意。“谢……谢你,朝雨……我……抱歉……醉……醉……”

  朝雨帮他把被子拉过来盖好,自己则顺势坐到床旁的脚踏上,俯视他的睡容,倾听 他的鼻息。

  大约过了三刻钟,确定他真的已经睡熟以后,朝雨才敢进一步依到榻边,用指尖轻 描他在进入梦中后,终于缓缓舒展开来的眉宇,无限心酸的低喃,“载皓,我怎么会不 知道你的困惑与挣扎?怎么会不清楚你三天两头买醉的理由?怎么会不明白你欲放而不 敢放的情思?”

  柔软听细的手指轻滑过他的面烦,册手的沧桑让朝雨的面庞立即为之凄楚疼借起来 :载皓呵,载皓,为什么你偏偏要是载皓呢?

  “朝……雨……”突如其来的梦呓让朝雨惊跳起来,甚至捂住了嘴巴,咽下那差点 夺口而出的惊呼。

  等确定那只是他的艺语后,朝雨方敢缓过一口气来,再痴痴的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才怀抱着万般难舍,却又不得不舍的心情,慢慢放下两边的床幔,走到平时载皓充 做书房的东侧间,拿起自那日帮他从檀木箱取出来之后,载皓便常拿起来把玩欣赏的那 把扇子。

  明月如宙,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

  朝雨带着扇子,往外经厅堂出庭院,又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明月夜。

  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

  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偏。

  载皓,我不知道这把扇子你竟一直珍藏着,这甚至不是我的倾心力作,充其量也只 鸵算是见舒园夜景悠静,匆匆画就的俄作而已。

  为什么我会那么淯楚你现在的痛苦?因为你有的困惑、挣扎我也都有,可悲的是, 我却连买醉的自由都没有,只因为我不能佼你着穿我的伪装、我的心事与那份无助的悲 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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