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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你也的确知道我每日此时,定会经过此台下方。”森映博接续了方才的话题。

  这回迎桐可就没有出声回答了。

  “你亦清楚我若见到只有你一人在这上头,必会上来,而夏侯猛当然也就会看到我们在一起了;迎桐,你可真会利用我。”

  “议郎,我……”迎桐首度转头看他,想要致歉。

  森映博却阻止她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明说,那样我还能表演得更加逼真。”

  迎桐还来不及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她肩上一围道:

  “虽然已届春末,但清晨的寒意仍浓,你又才刚大病初愈,披上这个,暖和一些。”

  虽然滚落石阶那一天,蒙他搭救,曾让他抱回遥殿去,但那时毕竟属于特殊情况,不像这时,森映博首度对她展现亲昵,不禁让迎桐又惊又急,慌忙就想挣脱后退。

  “你若不肯配合,要如何达到气走夏侯猛的目的?”

  迎桐闻之一呆,便只顾着抬头用眼神相询,而忘了继续与他拉开距离。

  “这样就对了,”森映博依旧轻拢着她,却也没忘了留意周遭的动静,“马蹄声是不是既急且乱?将主子的心情显露无遗。”

  面对他胸膛的迎桐咬紧下唇,直忍到马蹄声走远了,听不见了,泪水才夺眶而出,滚滚滑下她凄美的脸庞。

  “太倔强了啊,迎桐,什么‘两命偿一命’,在玉堂前的摔倒,根本就是个意外。还有,你真舍得把夏侯夫人之位,让给小霜姑娘?真割舍得下的话,之前也就不会说出你永远都属于他,这自相矛盾的话来了,为什么?迎桐,你分明爱他至深,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逼走他?”

  “因为他爱的并不是我,他并不爱我,难道你还不明白?”

  “苦不爱你,早在十五天前,他就可以幸灾乐祸的扬长而去,又何必多留了十五日。”

  “名满天下的镇潭将军,心中总还有些残存的怜悯之心吧,但我怎么可以凭仗他的同情?又怎能允许自己接受他的补偿?在决定举办比武招亲时,我原本已经决定斩断所有对情丝缠绕的奢望,后来沉潭以他的别具居心,让愚蠢的我一度误信了世间仍存在着所谓的幸运,如今才知一切不过都只是他的狠心与我的痴情所交织出来的假象而已。”

  “那小霜姑娘呢?如果他爱的真是小霜姑娘,为什么没在她离开元菟之际,就匆匆跟上?难道夏侯猛就不怕惹恼了他那位青梅竹马?”

  “既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异常深厚,她对沉潭的爱甚至深到愿意委屈自己,容许他为了复仇,娶我为妻的地步,现在又怎会在乎多等上十五日?你说面对这样的‘情敌’,我怎么忍心再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如此善良、如此体谅又如此深情,”森映博轻抚着她仅以一方与衣服同色的丝巾束起的长发说:“是注定也要尝尽苦头的呀,迎桐。”

  “也”?他是把自己拿去跟谁模拟了?迎桐心中虽然浮现这个疑问,却不敢真的宣之于口相询,怕就怕他会说出她所承受不住也回报不起的答案。

  “现在遥遥相送,他日是否也不肯亲近相迎?”

  “他日相迎?”迎桐抽离他的护持,脸上突现刚毅说:“应该说是短兵相接吧,那自然是要面对面迎战了,无论是他,或是曹贼,都休想要我不战而降!”

  “好!”森映博朗声答应:“我就留下来与你并肩作——”

  战字未及出口,已被另一个声音所打断。“议郎,你有急函。”

  “哪里来的?”森映博问道。“荆州。”王明一边说,一边奉上信函。

  “无妨。”森映博一边拆信,一边挽留原欲举步离开,让他独自看信的迎桐和王明。“只是我兄长捎来的家书。”

  他果然很快就将信读完,并面露喜色道:“迎桐,好消息,我兄长已应允带五千人马过来襄助你我守城。”

  “当真?”王明喜出望外的率先反应。

  “嗯,”森映博重重的点头。“不过从荆州前来元菟,路途遥远,又必须穿越曹贼掌控的北方各州,我想我最好还是下去接应他一下,毕竟这些年来,我穿梭于全国各地,颇知一些僻静小径。”

  “可是我正想拜托你到凉州去为我……”迎桐既喜且忧的说。

  “为你寻找两位自幼失散的同母兄长,是不?相信我,我已请人代为打探他们的下落,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他们的消息,说不定等我与兄长抵元菟郡时,他们也就会与你重逢了。”

  迎桐听得“耳不暇给”,正想更进一步的追问清楚,但森映博却已一马当先的奔下仙人承露台去,好象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即出城去接应他的兄长。

  “我会随时捎音讯回来。”是他隐没于往下的石阶前,所拋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迎桐收回的视线则立刻又下意识的投向夏侯猛远去的方向:沉潭,你我下次再见,当真便要在战场上干戈相向?

  我这么爱你,沉潭,这么爱你,你我怎么会是敌人?

  ※ ※ ※

  “小姐,”十天之后,王明对正从护城墙上拾阶而下的迎桐说:“森议郎有信来。”

  已经独撑了十日守城重责的迎桐,一边摘下例常用貂尾为饰的“武冠”,一边难掩疲惫中之松懈道:“快拆来看看。”王明立刻遵她所言,将信拆开递上。

  除了迎桐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两张信笺与另一张类似告示的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只晓得在看完信后,迎桐立刻把信折好往腰间佩带一塞说:“王明,叫他们帮我备马,挑两匹脚程最快、体力最好的,还有要詹嬷嬷以最快的速度,让厨房为我备妥五日的干粮,连同简便的衣物和银两,全扎成包袱,我要赶路。”

  “赶路?小姐,”王明急急忙忙的追上。“你要到哪里去?”

  “许县的镇潭将军府。”

  王明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主上与下属之分了,马上失声叫道:“你疯了?!到许县去干什么?”

  “向曹贼要回我的丈夫夏侯猛。”

  第十章

  “姑娘,”李章从慑于她惊人美貌的最初回过神来以后,马上追着她嚷道:

  “等等,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

  迎桐反身揪住他的襟领问:“这里是不是‘两宜馆’?”

  “是,”才点完头,李章便又飞快摇头道:“不,这里不是两宜馆,我就晓得你走错地方了,我……”见松开自己的她突然面色如土,脚步踉跄,惊得他随即反过来轻轻扶住迎桐的肘弯说:“姑娘,你怎么了?”

  “沉潭,我已快马加鞭,谁知仍赶不过曹贼的心狠手辣,不但将你打人牢中,竟连你的两宜馆也已易主……”

  “姑娘,你刚刚说什么?沉潭?你是要找我们将军吗?”

  “你们将军?”迎桐心中再度燃起一线希望。“你们将军可是……复姓夏侯,单名一个猛字?”

  “正是,”李章口里虽然平和应道,但对于她的直呼其名,却显然颇不以为然。“我们少爷正是名满天下的镇潭将军,你是什么人?无缘无故的诅咒我家少爷坐牢,又是什么意思?”

  “沉潭并没有被曹贼下狱?”迎桐喜出望外,却又不敢太快相信的追问。

  “嘿,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的话,小心我马上叫人把你撵出去,我们家少爷日日端坐家中,何时犯牢狱之灾了,还有什么这里易不易主的?说:你到底是谁派来,故意想触我家少爷霉头,别以为你长得漂亮,话就可以乱——”

  “可是你自己刚才分明说这里并非‘两宜馆’。”

  “那是因为自从东北回来以后,少爷他就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除了性情大变以外,还将原本取‘晴雨两宜’之义的府名换成‘候桐馆’,另外他原来叫得好好的‘揽景轩’寝居,也给改成为什么‘与谁同坐轩’,凄凉得要命,真不晓得……”瞥了听得呆若木鸡的迎桐一眼后,李章又猛地打住道:“见鬼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八成是因为这阵子少爷天天拿酒当水喝,饭也不吃,我才会跟着也莫名其妙起来。走、走、走,这会儿我又懒得问你是打哪里来的了,你还是赶快给我滚出将军府去吧!”

  “小哥,沈潭他现在哪?我想见他,我是……”

  “还见他哩,你能见到我已经算不错了,而且他最近脾气坏得很,你看我至少还愿意花费力气在这里跟你解释,换作是他——”

  “李章,大白天的,你跟个姑娘在前庭吵些什么?”一个浑厚的嗓音霎时喝停了两人的话声与动作。

  “少爷,是这个姑娘她——”李章正想告状,但那四目交投的两人,已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沉潭!”

  “迎桐……”

  就在这一剎那,他们两人同时明白岂止李章不重要,根本就是除了彼此以外,这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于是夏侯猛敞开双臂,而迎桐也立刻投入他的怀中,只留下李章兀自在一旁瞠目结舌,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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