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闭上眼睛,压抑住满心的激动,也回拥了迎柏一下。“我们,我和孩子一起等着你,相信思萱不只会欢喜有霓霓那个表妹,也一定会喜欢有桩儿这个堂哥。”
“是。”
然俊楚楚深吸一口气,就轻轻推开他道:“我进去了。”转身便走。
而与此同时,迎柏则迅速掩向能取得最佳视野的地点。
“师兄,”楚楚高喊:“你不是要我进来吗?我进来了,你别伤害孩子。”
“只有你一个人吗?”里头扬声。
蓦然听闻彭鹤的反应,端木恺差点就又忍不住向前,所幸有夏侯猛出手制止。
“寒衣,别忘了最着急的人是谁?”
飞霜也赶紧伸手拉住了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木恺将牙根咬得死紧,半天后才终于蹦出两个字:“好吧。”
“咱们一起等下去。”迎桐轻声说。
其实楚楚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但对于焦灼的众人来说,即便只是短短的瞬间,仍然长如千年、万年,更遑论这一等,就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原来楚楚进屋里去后,便发现彭鹤要的不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我要师父的医书和药典。”
“桩儿!”是她目光的焦点。
“你没听见吗?”彭鹤似头疯兽,眼露凶光盯住她,同时抱紧未迟道:“我叫你去把师父的医书和药典拿出来!”
“师兄,你明知道师父没有那种东西,更不可能交给我——”
“信不信我会立刻割下你这杂种儿子的脑袋给你?”彭鹤根本不想听她的辩解。
在心急如焚的电光火石间,楚楚总算及时想到——“你指的是我平常跟在师父身旁做下的笔记?可是那些不过只是——”
“你到底是拿或不拿?”
“娘!”强自撑持的未迟,这时因为彭鹤随着逼问加重力道,脖子吃痛,也不由自主的叫开来。“娘!”毕竟再怎么勇敢,他也仅是个孩子而已。
彭鹤会偏执至此,也就难怪不会相信,甚至可以说一直怀疑华佗有所谓私藏不传的医书和药典了。
会不会也是因为早就看穿了他徒有医术,不见医德这一点,所以师父才尽量减少将他带在身旁行医的机会呢?
此刻也无暇想那么多了。“我拿,我马上拿过来给你。”
匆匆进房又出房,楚楚手捧一叠厚厚的粗糙纸张,往彭鹤面前一送道:“东西给你,现在孩子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彭鹤竟然阴恻恻的笑说:“楚楚,你以为我很笨吗?”慢慢站起来,仍将未迟扣在手中。
“什么意思?”
“我对你感到很失望,你知不知道?原以为你会明白我对你的一片苦心,知道我一直有意娶你,甚至不会计较你身旁有这个杂种——”
“住口!”这次换楚楚忍无可忍的喝止道。“桩儿有父有母,他不是个杂种!”
“哦!我怎么不知道他有父亲?”自认得逞的彭鹤,满脸得意的挪揄她说。
“他父亲姓森,名叫迎柏,是刘豫州帐下与赵子龙齐名的猛将。”
听闻此言,未迟的反应是瞪大了眼睛,狂喜、兴奋到说不出话来,而彭鹤则是先恐惧,再色厉内荏的叫嚣:“原来你的姘夫还真的是那个杂碎,只可惜他耳根子太软,才会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你们啊,是休想再在一起了,走!全都跟我走!”
“彭鹤,你究竟是不是人?你要人,我可以跟你走;你要书,我可以全部给你,唯独小孩——”
“我叫你跟我走!”他暴突出一双眼睛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别以为你蠢,全天下的人就都跟你一样笨,如果把小杂种还给你,你还会乖乖听我的吗?
走!你先走,走我们前面。”
“以女人为盾,你羞也不羞?”
“少啰唆,人最重要的,便是活着,如果连命都没了,我还怎么研究医书和药典,做个赛华佗,赚尽全天下的钱呢?”
楚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枉费你跟在师父身旁,已达八年之久。”
“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彭鹤得意忘形的狂笑道:“如果不是为了学他一身的绝活,谁会耐烦叫他师父,一叫便是八年?”
“你不但绑我、威胁母亲,还侮辱华公公,”未迟突然骂道:“你不是鹤叔,你是坏人、是坏人!”
楚楚正担心彭鹤会因而对儿子不利,孰料他闻言竟仰头大笑不已。“小桩儿,这真是莫大的恭维。”
已将跨出门槛的楚楚趁此机会说:“未迟,往后一切都要听叔叔的,知道不?”
未迟因知母亲只有在口出慎重之语时,才会以本名唤他,立即应道:“是!”
而彭鹤却误以为楚楚口中的“叔叔”是他,兀自得意不已。
“走!出门后直走,再往右弯,我的马车就停在那儿,待会儿——”
“彭鹤!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取名做鹤,简直有辱于牠。”他们一进入视线范围,端木恺便像是忍不住的率先破口大骂。
“端木恺,”他果然如众人所愿的停下脚步。“没想到你我争夺多年,差点就便宜了森迎柏那杂碎吧,所幸我棋高一着,懂得利用你来激走他,所以……人与书,两项我都要。”
“你想对孩子怎么样?”飞霜尖着嗓子问他。
“聪明,端木夫人,会举一反三,马上就想到这个小杂种。听说他是森迎拍的孽种?你想我会留着他来破坏我和楚楚的感情吗?”
“彭鹤!”端木恺再度大叫,楚楚也扭回头来。
“别急,别急,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他马上又说:“横竖我还差个帮我跑腿的小伙计呢,就留着他权充吧,走!楚楚。”
“未迟,弓身!”守候在一旁的迎柏蓦然高叫一声。
未迟立即乖乖照做,而楚楚则反过身往儿子扑去,迎柏射出的箭,同时不偏不倚,直入彭鹤微侧过身来,想找寻声音来源的肩膀,森冷锋利的箭头沾着血肉,便生生穿背而出。
“娘!”重新回到母亲怀抱的未迟高喊。
而抱着他坐倒在地的楚楚,早已激动到无法出声,只能任由泪水不停的流淌。
“未迟……”迎柏赶到妻儿的身旁,声音闇哑。
“叔——不,”他将一颗小脑袋摇了又摇,“我应该叫你爹,是不是?”
“如果你愿意,你不怪爹多年来,竟然都不晓得有你这个儿子的存在,因而从来不曾照顾过你们的话。”
“桩儿,不是这样的,其实你父亲他——”楚楚想要代替迎柏解释。
“那些事情,你们可以往后再说给我听,”原本就很懂事的未迟,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惊魂之后,似乎更加成熟了。“现在我只想告诉爹,我没有哭,从被那个坏人绑住开始,我就一直想着爹跟我说过的话,告诉自己要坚强,发誓自己绝对不哭,因为我的父亲一定希望有一个勇敢的儿子,所以我都没有哭,真的没有。”
“我知道,我晓得,”迎柏扶他们母子起来,并立刻将未迟举高抱进臂弯里。
“你实在是任何一位父亲都会想要拥有的骄傲。”
“迎柏。”楚楚的泪水稍息,也立刻跟着被他揽进怀裹。
“楚楚,过去的一切都怪我,怪我不够细心、不够体贴,不够——”
“喂,你们贤伉俪想诉衷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夏侯猛过来说:“但再继续下去,彭鹤却很可能会被寒衣打死。”
他们一起望去,果然看见彭鹤已被端木恺踢倒在地。“只有最最下等人,才会专找女人和小孩下手,而你,正好是我端木恺最看不起的人。”
“小霜,快阻止寒衣。”迎柏要求。
“他该死,我何必。”是她的心声。
“还在怪我?”
飞霜斜睨了迎柏一眼,脸色稍缓,却依然有气的说:“欠我们夫妻的,记得全还在楚楚他们母子身上就好。”
“那你丈夫他……?”
“要拉你自己去拉,”她仍坚持说:“我可没兴趣姑息恶人,没听说过除恶务尽吗?”
“蝶衣。”换楚楚拜托她。
“行了啦,寒衣,”最后忍不住婉言相劝的,竟是迎桐。“把他交给这里的县太爷去处置吧,没必要污了你这位破贼将军的手,是不?”
“我妹子说的对,”迎柏也走过去说:“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想吴侯亦不希望你——”他忽然噤声。
“炽涛!”楚楚第一个回过身去扶住他。
“爹!”若非夏侯猛接个正着,必定因迎柏手疾而摔落在地的未迟也紧张的叫唤。
“我没事,”他急急忙忙安抚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真的没事,只不过为了射方才那一箭,耗损了太多的心力,现在右手才会既酸且软,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恢——”
“炽涛,”楚楚打断他的话头,轻声但坚定不移的说:“你要孩子永远以为你这只手是为了救他而废掉的吗?”
“当然不是!”
“小哥,是到了将过去做个了断,以迎接全新未来的时刻了。”迎桐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