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些知道他不是女儿身,她喜欢的人还会是他吗?如果知道他是男子,她会和他保持距离,会当他是个远行的兄长。就因为当他是瑄姐姐,所有心事全说与他听、所有心事也与他分享。
所有的情,便因此而投汪到慕子这身上。
秋芸芸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掌,阻止自己的妄想。心好痛……
慕子瑄上前一步,想阻止她,终究化成一声无缘的叹息……
矣。
「我想去菊苑。」柳秋水撑起自己,一脸的坚决--那是姊姊嫁至王府时,特别为她所筑的花室。除了两姊妹之外,是谁也不许进入的。
「二夫人,你不能去!」徐嬷一脸著急地拉著她的衣袖,门扉却在此时应声而开。
龙禹啸推门而入,身後映著夕阳馀晖的他,光耀得让人无法直视。
「姊姊她……」柳秋水苍白著脸,才摇晃了下身子,整个人就落入了龙禹啸怀山里。
她一仰头,从他凝肃的眼里看出了真相。她掩著唇轻位出声,轻推开他的手臂--
「让我去菊苑。」她必须在一个只属于她和姊姊的地方,哀悼或忏悔她的言行。
「想去就去吧,事情都结束了。扶著二夫人。」龙禹啸交代著。
「我自己可以去的。」柳秋水推开任何支撑的手臂,挺著风吹即倒的身子,一步步消失在金黄的落日中。
秋芸芸不自觉地靠近了慕子瑄,为的是挡在他与王爷之间。男人为女人所引发的战争,千古皆惨烈啊……
「到隔壁房说话。」龙禹啸瞧也不瞧任何人一眼,迳自转身往右侧房室走去。
秋芸芸朝那个倨做的背影吐吐舌头l:王爷很了不起吗?
龙禹啸在椅子上坐定,冷肃的瞳孔直射向慕子瑄,眼神中的肃杀之气却让秋芸芸心惊。
「你还敢来!」龙禹啸冷哼了一声。
「我不来是因为不想为难二夫人,我不来是因为我要保护孩子的安全,不是因为我不敢来。」慕子瑄的口气充满了讥讽,却在望见她担心的眼神时,放轻了语调:
「而今这种情况下,二夫人不需再为难,孩子也确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时,我又为何不能来?」
慕子瑄揽住秋芸芸的腰,坚定地将她扶在自己身侧。
「你真以为我会杀掉一个婴儿--即便他不是我的骨肉?」龙禹啸脸上闪过一阵戾气。孩子若非是这人的骨肉,慕子瑄何需冒著被追捕的危险,抱走婴儿?
「你不会杀掉孩子--因为那是二夫人所生。但一个嫉妒的女人,却会试图掐死孩子--男孩颈间有个紫黑手印,还有个心形的戒台痕迹。二夫人夜里发现後,孩子只剩一口气,命是硬救回来的。」慕子瑄坦荡荡地看著龙禹啸,道出了所有真相。
秋芸芸的身子害怕地轻颤著--怎会有人能狠心到去杀害一个婴孩?慕子瑄的手揽住她的肩,不用她开口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没事的。」他的下颚抵住她的发梢,轻声说道。
秋芸芸点头,直朝慕子瑄偎近了几分,几乎不忍心看龙禹啸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一眨眼间在他们面前卸去了所有骄矜。
「小娃娃和你长得一个模样。」她轻声向龙禹啸说道。
「为什麽没有人告诉我!」龙禹啸一拳拳地疯狂捶向墙壁,毫不留情的发狠撞击声让所有人都颤了心。
这不是个适合流泪的男子,拳头上鲜红的血渍就是他内心的眼泪。
「二夫人为顾及姊妹之情;再者,她一直不相信王妃会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慕子瑄严肃地问道:「你确定官府找到的那具女尸是王妃?」
「那个尸体面容被毁,却穿著她的衣服,而她的右手显然是被盗贼砍下--为了那只她戴在指上的方形翡翠哪--」龙禹啸说到此处时,那一字叫句都是硬生生蹦出双唇的。
「你怎麽可能认不得自己的妻子?」秋芸芸震惊地摇著头,双眸中尽是不认同。
「如果我找来一具形如慕子瑄的男子尸体摆到你面前,你认得出来?」龙禹啸低吼了一声,内心的巨痛让他仍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会变成那样的!就像那具尸体不见得就是王妃一样!」秋芸芸圆睁著眸,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你何出此言?你发现了什麽吗?」龙禹啸激动地上前一步,脸色铁青地逼问。
慕子瑄侧身挡在她身前,不让龙禹啸的气息威胁到秋芸芸。
「你这麽暴吼暴跳的,只会让人更不愿意告诉你真相而已!」秋芸芸握著慕子瑄的手臂,从他的肩後探出头来--有他在,自己无需害怕--
「你想想--王妃失踪是何等大事,你私下派出的人手一定不少,她如果总穿著这样的豪华衣服,你们怎麽可能找不到她!还有--你们不觉得一个人脸被毁得那麽彻底,衣服却还穿得那麽整齐是件很奇怪的事吗?那衣服瞧著便像死後再更换上去的吗?」
秋芸芸的话换来两个男人的恍然大悟。
唉,果然是当局者迷。她认为这两人平素应该没这麽笨。秋芸芸的目光在两张看似聪明的脸庞上流转著。慕子瑄赞许地给了她一个微笑,她心里一喜,顺手就问出了心里纠缠已久的疑问:
「请问王爷,你们更衣打扮是否有人打点?」
「没错。--
「我果然没猜错!那具尸体所穿的绣花肚兜後有著极繁复的绑线,想来是要有人服侍的--可那绳结打得真难看--这更证明了尸体上的衣服是被一个不会穿著这类衣服的人所穿上的。」她好奇地推论。
「如眉从来就不会打衣服的结。」龙禹啸想起往日的生活片段,脸色霍地一变!
「杀人毁容的凶手为什麽要让那个女人穿上王妃的衣服?是想帮王妃逃走?」
秋芸芸的话和龙禹啸同时说出口,慕子瑄的身子迅速僵直!
该死!有危险!,
「你留在屋内别乱跑!」慕子瑄将秋芸芸按在椅子上,转身和龙禹啸--一同狂奔而出。
「发生什麽事了?」秋芸芸拎起裙摆,飞快地冲到慕子瑄身边。
「在王妃动手想掐死小王爷时,她就再不是原来那个高雅的人了!」慕子瑄的话让龙禹啸拳头上的青筋全都紧凸而起。
面对丈夫狂恋上自己的亲妹妹时,没有人会是冷静的。
「那具尸体是王妃的杰作?!」她目瞪口呆地望向慕子瑄担忧的拧眉,一个分神就不小心又被庭问一藤绿蔓绊了一跤。
「等等我!」
「你留在屋内!」慕子瑄扶住她的身子,命令地说道。
「真相是我发掘的,我为什麽不能去!」秋芸芸昂起下颚,才大步向前一踏,却硬接上龙禹啸的後背--
「姊姊--」几步外的「菊苑」传来了柳秋水夹杂著啜位声的轻呼:「姊姊--你没事!太好了!」
「我不是你的姊姊,在他爱上你之後,我们之间就什麽都不是了。」回答她的女声漠然而冷静。
慕子瑄与龙禹啸对视了一眼--是柳如眉的声音。
秋芸芸轻轻地呼吸著,小手捏住慕子瑄的衣服,跟著他们无声地前进。
「菊苑」并未设门,仅以两堵半人高的光洁玉石参差摆设於草地上权充大门柳如眉背对著他们,而情绪激动的柳秋水则完全未注意到他们的接近。
三人各自藏於玉石之後,秋芸芸听到柳秋水哭泣的声音,身子就不安地蠕动了起来,衣裳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慕子瑄皱了下眉,微侧头颅见柳如眉仍背对著他们时,趁著柳如眉开口说话时,将秋芸芸拉到了他怀里困著,大掌轻捂住她的唇。
「嫁给王爷後,我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令人艳羡的妻子--丈夫敬我、重我,我亦当他是上天赐与我的恩宠,没想到我唯一的妹妹居然毁了我所有的美梦。你抢走了我最爱的人,满意了吗?」柳如眉如今只充满怨懑的眼,怒视著眼前仍楚楚可怜的妹妹。
「都是我的错!」柳秋水泪涟涟地望著被怒火削瘦了许多的姊姊。
「不,是我的错--你身子弱,我从小就护著你--我错了,我出阁时,你哭到险些昏厥,我心疼你见不到我,建了菊苑--我错了,我爱王爷,也知道他宠爱我,硬要他接你来府里住上几日--我错了。
柳如眉一声声的「我错了」,让柳秋水器泣到虚弱的身子坐倒在草地上,也让躲藏於大石後的三人都因之而动容。
龙禹啸拳头上垄斗筋全都暴凸而起,他是个自私而该死的男子--他怎麽能要求姊妹共侍一夫而无任何心结、愤懑呢?!
娥皇、女英毕竟只是传说哪……
而在另一端相拥的慕子瑄与秋芸芸,没有龙禹啸的激愤,他只是凝视,而她只是懂了--
在慕子瑄紧拥著她的双臂间,她看到了他眼中那无法隐藏的真情。
于是,她懂得他在顾忌什麽了--
他知道子璨对她有情;他更知道若不是因为他突然变身为男子,她会顺理成章地和子璨成亲,生一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