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出那麽多魏无仪做什麽?与我竞争吗?当初就是因为没人帮我,我才有法子撑持成今日占有北方杂粮及无数土地的大地主。有本事,就凭自己过活!」魏无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的管帐能力不差,你以为我没事忍耐你说这些鬼话做什麽,被我放逐到边陲管帐五年,你还不知道要收敛自己的多管闲事吗?别以为你是引荐欧阳无忌给我的人,就可以放肆妄为!」
「魏爷,我只求您再听我一言您厌恶当年那些踩在您头上的人,就千万别让自己变成跟他们同样的人。」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人放把火烧了那些粮草——」魏无仪把帐本一用,怒吼出声。
岂料,门板却在此时被悄悄推了开来。
陆真屏著气,正悲叹著来人的倒楣命运时,范青青就走了进来。
轻飘飘走著路的她,身著织金青衣,下系同色纱裙,裙摆之缘所刺绣之花纹,正是魏府的饕餮标志。
魏无仪抬头,易颢怒气的浓眉开始纠结,瞪著她的眼神有著相当程度的不悦。
陆真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为她挡住魏无仪的怒气,然则主人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以暴戾闻名的魏爷,朝她伸出了手。
「过来——」语调称不上轻柔,但已是他人从未听过的平静。
范青青拖著脚步,才半坐上榻边,人立刻软软地偎到魏无仪怀里。
「我最近都好想睡觉——」她将头埋入他胸口,小手掩去了一个呵欠。
陆真看著她旁若无人的姿态,初是有些赧颜,後来方在意到她根本没注意到魏无仪旁边还有其他人。
「想睡,就去睡。」魏无仪没有举起手来抚摸她的头,反而拿起榻几上的报告。
「现在睡了,晚上会睡不著。」他身上的气息和她喝的花露水有点像,她喜欢。
「那就去找点事情做。」他仍专注在报告之间。
「你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以前读书读到想睡时,洛君大哥都是这样对我的。」她娇憨地要求著,将手腕上冰凉的镯子贴在颊边——好舒服!
「谁规定他做什麽,我就得跟著做?!」他不痛快地低吼出声。
「你的声音好大。」她闭著眼睛,小手胡乱地摸上他的脸庞,轻摇住他的嘴。
「范姑娘——」陆真被她的举动吓得睑色发白。
范青青听见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眨了两下眼,这才看到了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她捉著魏无仪的衣襟半坐起身,并不知道两人的姿态是暧昧的。
「在下是魏府的管事——陆真。」好年轻啊!他万万没想到能让魏爷如此容忍的人儿,竟是这样一个未知世事的娇嫩女娃。
「我没见过你。」范青青柔柔地一笑。
「在下刚从西北回来,正想为当地受难的百姓请命。」陆真的眼神中有著坚定。
「滚出去!」魏无仪僵冷了脸色,已算计到他的招术。
「那边的百姓怎麽了?」有人和她说话时,她的精神便会好些——她不喜欢整日昏沉沉的感觉。
「益州百姓陷於困苦,若魏爷肯拨出一丁点的粮食,百姓就可以过得好一点。」陆真无视於那道杀人目光,执意将话说完。
「你不帮那些人吗?」范青青坐起身,扯了下魏无仪的衣袖,并伸手去摸他又开始纠结的双眉。「如果要花很多钱,就把我的画变换成银子给他们。」
「什麽都用你的鬼画来抵!你以为你的画价值连城?!你以为那两、三幅画可以救得了什麽吗!」魏无仪扯下她的手,讥讽著她的天真。
「我只是很努力地想帮他们啊,我知道你不是不帮,你只是不想负担那麽多的苦难。你会帮我,当然也会帮其他人嘛。你最好心了。」她没注意到旁人的怪表情,只是开心地朝魏无仪笑著。
陆真在一旁扶著自己几乎吓掉的下巴——魏爷,好心?
「我可以把你帮我做的衣裳卖给别人,去帮忙那些灾民吗?」范青青兴奋地说。
「不许!」他勒紧她的腰身,瞪回她乞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应该只针对他。
「一两件就好嘛!我知道这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正常人家二两个月的伙食。」她习惯性地将柔软身子贴近他,软声要求著。
「那些衣服的价值是哪个丫头说的?」嘴碎!
「她们全都——」范青青顺口便想解释。
「范姑娘——」陆真及时地插了句话,知道魏爷已经开始在泄忿了。那些丫头恐怕会被赶出府。
「她们全都说你对我很好,所以才会让我穿这麽好的衣服。她将话说完了後,才回头看向陆真——
「你要跟我说什麽?」
「范姑娘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陆真此时方松了口气。
「他好心,我比较没用,什麽东西都是他给我的。」她朝魏无仪甜甜一笑,没有介意魏无仪的手掌正轻抚她後背的亲密动作——他一向喜欢碰她。
「魏爷,关於赈粮一事——」陆真趁机追问道。
「你不是早料定她会站在你那边的吗?拨出相等於一月份食粮收入,给那些饿鬼。而拨粮一事定要让地方官府知情,我可不打算做默默行善的大好人!」魏无仪厉色地瞪著管事说道:「办完这件事,结完春季的帐,你就给我回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辈子也别想回来!」
「我很乐意用这样的方法离开。」陆真向范青青微笑著:「谢谢范姑娘。」
「不用谢我啊,是他答应给你那些东西的啊。」她回以一笑,揉了下眼睛,小小脸蛋不自觉地又贴回他的胸口。
「范姑娘的影响力可远比你自个儿想像的还大。」陆真淡淡地说道。
范青青胡乱地点了下头,毫无防备地靠在魏无仪的肩膀上,完全地放松。
「她能这麽想是最好。」魏无仪莫测高深地说道。
管事弯身做了个揖,却在起身时看到魏无仪的笑容那笑容诡异得让人心生防备。他打了个冷颤,便想退出房间。
「让欧阳无忌把那三个人带到门外。」魏无仪命令道。
门未掩拢时,魏无仪的大掌便轻抚著她的发——她的柔顺是初饮西域奇花的放松症状。待她再习惯这种东西一些时日,她的一举一动便会随他而起舞。
「你方才提到丫头们说我待你如何?」她若再多点这种错觉,将来当他的态度丕变时,她的怨恨就会更惊人。
「唔——说你很宠我、你会听我的话——更奇怪,我又没叫你听我的话。」她舒服地呢喃了一声,竟然微打起盹来。
「喝点水。」他拿起她系在腰上的小水瓶,送到她唇边。
「嗯。」她顺从地喝了几口。「西域的花是睡觉花吗?为什麽我一直喝就一直想睡觉?」
「可能是你还不习惯这样的水吧。」他语带玄机地说道,望著她的笑容著实不怀好意,然则躺在他胸口合眼的她却没有发觉。
「为什麽对我这麽好?」她低喃著。
因为我别有用心!他在心中忖道,双唇却不由自主地侵占了她娇憨的姿态。
炽热的薄唇占领了她的唇,硬是逼迫她的少女清纯神态一转为娇娆的柔弱女子。
「要不要看看我今日替你带回了哪些人?」魏无仪松开手,邪笑地望著她睑上的意乱情迷。
「什麽?」她拢紧自己被掀开的外衣,仍是脸红心跳。
「叫他们进来!」魏无仪朝门外低喝道。
一对夫妻及一名婴孩顿时出现在门边。
「小芸儿!」范青青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娃娃面前,开心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芸儿!我好想你啊!大哥大嫂,你们好不好?好不好?」
「被这个混蛋找到,有什麽好的。」田福禄的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
田氏撞了他一下,没有忽略范青青凌乱的双鬓及微敞的新衣衫。
「他不是什麽混蛋,他对我很好。」范青青直觉护著魏无仪。
「他如果真是好人,当初就不应该逼走一帮子农民!」田福禄大声说道。
范青青咬著小指,很想努力帮魏无仪找一个理由,却想不出他会坏心肠的原因。
「为什麽?」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遇到你。」魏无仪也不解释,就是看著她。反正,她的脑袋会替所有人找出最善良的藉口。
「不要听他的鬼话!遇到你之後,他也没有改变什麽!一肚子坏水就是一肚子坏水!」田福禄硬是站到了范青青和魏无仪之间——
「你这个没安好心的人,她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别想对她乱来!」
「我想做什麽你倒是说说——」魏无仪眉一挑,故作不经意地朝范青青伸出手,而她直觉地就走了过去。
田福禄气愤地拉住范青青的手。「别过去!」
「她是你可以碰的人吗?」魏无仪随手执起一柄玉尺,不留情地就往田福禄的身上抽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