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收起了火。“小事。”
然后,他趋前拉起我的手。
在他送了我回家,得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才突然地反省,或许,错不在他,在我。
他们嫌弃他的衣着,这种思想和行为根本肤浅得可以,为什么我竟然不站在他那边?
是否,我也如他们一般肤浅?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是对,而简文瀚是错?
说真的,我也介意他不追上潮流。从前读书时我没所谓,但今天,在我很重视这些细节的时候,我也希望我的伴侣能与我同步。
虽说是旧情复炽,但简文瀚与我,似乎还有一段调整期,当初真的没发现。
因为自觉对不起他,这星期我对他很好,很温柔。最好笑的是,他也自觉对不起我,所以对我更好更温柔。
他订了很高级的餐厅,与我吃一顿昂贵的晚餐,并且他穿了件绿色贴身恤衫,剪裁很前卫的那种。
“在Joyce买的,好不好看?”他兴致勃勃地问。
一点也不好看,穿在他身上只有惹笑的效果。但我忍着不告诉他,只是说:“文瀚,这件太古怪了,不衬你的气质。”
他失望起来。
我于心不忍。
“我陪你再买好不好?”
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吃很昂贵的菜式,喝高价的酒,但我没有预期中特别受宠若惊的感觉,可能,自出来工作以后,每逢见客也吃得很好,而且后来与Sake拍拖,每一餐也精巧,试得多了,便不会兴奋,只不过是理所当然。
反而替简文瀚肉痛。这阵子市道不好,他的公关公司一个月也竞争不到一个新客户,反而有三个旧的客户退出了。
我对他说:“文瀚,这种贵价晚餐,一年吃一次便可以。”
“你喜欢嘛。”
“不是的,与你一起,就算吃得普通也很开心。”
他听后显得很高兴。
“你的公司生意可好?”我关心地问。
“今个月很差。”他很忧虑。
“过两个月便会好的了。”我安慰他。
“我请不到人代替珀月。”他又说。
“要不要我介绍人给你?”
他就这样说了:“不如你来帮我。”
我一怔。“但……我目前的工作很好哇。”
“我信不过外人。”简文瀚懊恼起来。
我呷了口酒。这个我真的不能够帮助他,我对他的生意没兴趣。
后来我向Luna说起,Luna便说她认识电台高层,可以介绍简文瀚到电台任时事节目主持人。我知道后很兴奋,急忙告诉他,谁知他却一点正面反应也没有,立刻便拒绝我。
“那些空口讲白话的节目不适合我。”他说。
“怎么会?电台不知制造出多少名嘴!现在时事节目很流行,可能是新事业!”
“我还是坚持我的生意。”
“生意可退可攻嘛,现在市道差,要蚀一阵子的啊。”
“我已按了母亲的屋,注了资。”
“什么?”我没听他说过。
“这盘生意是我的前途,我不会放弃。”
既然他这么说,我怎可以再说下去?他未沮丧我便先沮丧下来,我根本帮不到他。
作为一个伴侣,我理应支持他,无限量地支持他。但我根本不想他继续经营他的公关公司。我是否太自私了?
我从没打算紧贴他的目标。
非常懊恼。我找着Luna诉苦。
“我在嫌弃简文瀚。”
“啊?”她正在做facial。这次是她自己动手做。
我问她:“你的私人美容师呢?”
“炒了!”她耸耸肩。“他减少了给我的月费,所以我也要削减开支。”
“没问题吧?”
“我正密谋反攻,我准备把那选美季军的不干净底蕴告密到周刊去。她做过夜总会小姐的!”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她怪叫。“她抢我的男人!”
“唉,”我叹了口气。“如果我像你这样义无反顾便好了。”
“你和简文瀚有问题?”
“我有太多不满他的地方。我不满他的外型、性格、职业。”
“哗,即是全部!”
“还有生活态度……好像也有些格格不入。他愈是故意迎合我,我愈是不自然。”
“看定一点才作打算,你俩才一起个多月。”
我没作声,在她的大床上翻身。就是只有个多月才觉得不妥当。旧情复炽,不是应该很浪漫迷人的吗?
“Sake呢?他有没有找你?”
“没有。”他真的没有找我。
“他也真是绝情啊!”Luna说。
“他完全没有爱过我。”一说起他,我的心便一片凄凉。他是真的没爱过我。
“他真是奇怪的男人,怎可以这样对待你!”
我说出了真心话:“就因为他如此,我才知道简文瀚珍贵。但天呀!我居然开始看他不顺眼!”“更看不过眼才再作打算吧!”她总结。
也就是,现在我什么也不可以做。
既然决定了复合,便好歹也要尽力。从前,我们不是很好的吗?我与他一起度过了最单纯、真挚的四年。四年来,我都那么幸福,没理由在大家都成熟了的今天,反而掌握不到重来的福气。
对,我决定要努力面对。
我的二十六岁生日快到了,我要与简文瀚尽情庆祝,别辜负这个我与他重聚的第一个生日。
“二十六岁,很大件事啊!”他夸张地说。
“哈哈,不就是!所以呢,要花点心思!”
“转眼你又二十六岁了。”忽然他感叹。“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九岁。”
“七年,居然就这样过了七年。”我也不禁莞尔。“但其实自某一天开始,我便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相信再过多两年,你打我我也不会记得起。”
“大家都经历了很多事。”他躺在我的床上叹气。
“人生真是奇怪,是不是?”我也躺到他的身边。
“我们又在一起了。”他转过脸来望着我。
我笑,他的脸孔是这么接近,看着看着,心便温暖起来。我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他。
他捉住我的手。“阿彗,我们可以一生一世。”
“嗯。”我亲密地应了声。然后,我的肚子发出声音来。“我肚饿啊!”
“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今夜很想怀旧。
“去金凤!”我叫。
简文瀚灿烂地笑,他也很想去。
同样的餐厅,同样地大排长龙,看那餐牌,也只不过是涨价了十块八块,六十元有找的美味牛排餐,真是件奇闻异事。
餐厅老板已认不出我们,我们被挤到一角去坐,但仍然吃得很滋味。
“味道一点也没变啊!”我惊异。
“没变便是好。”简文瀚说。
那牛扒软绵绵的,那种软*嫩滑,根本不似是肉类。就在享受着这旧有的美味时,我提议。“不如今年生日也玩怀旧!我们乘直升机去澳门!”
他定定地望着我。
“我怎样也想试一次!”
他却说:“那是个伤感的回忆。”
“今次不伤感便可以了!”我真心地说:“与文瀚坐直升机是我的心愿,我知道,我们两个都会很开心。”
简文瀚柔声回应:“那么我们便去乘直升机。”
当我正想大力点头之时,侍应忽然冒失地把一杯冻柠茶倒到我的肩膊上,我正要开口表达不满之际,那名侍应却恶人先告状:“是你坐得太近路边!”
我抹着身上的污渍,皱着眉,餐厅老板走过来,竟然也这样说:“你坐得入一点便没事啦!”
仿佛真是我错。我把刀叉拍在台面上,不想吃了。
简文瀚开口说话:“你的手*刚才伸得太出。”
我气上心头。“在质素好的餐厅,遇上这种情况,赔罪的必然是餐厅!”
“这餐厅的可贵之处就是它够街坊。”
我抬起头来,我的表情极之讶异,他居然教训我。我从手袋中掏出一百元放到台面上,然后转身便往餐厅外走。
我走在这旧区的街道上,绕过身边那些卷起上衣的男人,他们在我走过的时候又笑又叫,我按着肩膊上的污渍,很狼狈尴尬,但又不能朝他们骂去,只好低头走得更急。
我很厌恶这地方。虽然,我也是穷女孩出身,但今天,我不讳言,我真的讨厌这种态度永平的东西。
既然有能力可以得到更好的,为什么不伸手去拿,要白受这些委屈?
富裕的圈子也当然会有委屈给我受,我的上司、客户都不好惹,就算是Sake,他也是阴沉和难看透的。但我宁可与这些人掩着半边心玩心理游戏,也不愿与那些街坊、街里无聊人作任何交际。
最讨厌没礼貌、以低微身份作武器的人。刚才在餐厅内,真是我不对吗?简文瀚居然不单止不替我说一句半句,还替那些人说话,这算是保护伴侣的态度吗?就算是我不对,也该在见我尴尬不满时,说些安慰我的话,但他完全没有。
回家后气还未消,便致电Luna投诉。
她说:“最错就是简文瀚,对吗?”
“不就是。”我赌气。
“但如果,换了是Sake在餐厅教训你,你猜你会不会听得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