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在四个月后,默剧女郎与他分手了,理由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文立愕然,不禁问:“那你又与我一起?”
女郎苦着口脸,凄凄地回答:“是你迫我喜欢你的。”
文立听轻,懊恼了:“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女郎忽然半带哀伤半认真地说:“我们的世界相差太远了,我们是两个类型的人。”
就那样,饮饱食醉后,她离开了他。
文立失恋了。像以往的记录,他立刻找失恋代替品,但今天时运低,竟然找不到,没有女孩子愿意听他诉说任何一句话。
他想起了豆沙,想起了她当初的好。她的真她的纯她的全心全意,忽然一一上心入了脑。在受了那些近乎蠢材程度的苦后,文立才知道,真正值得的是哪一个。
他约会豆沙,尤幸她爽快如昔,愿意与他见面。
还以为可以尽量向她倾诉,甚至是重拾旧欢。谁料,在对面之后,他发觉,一向甜腻的她居然冷得可以,听他说话时心不在焉,目光飘至老远,不知所云。
他礼貌地问她:“是不是闷?”
她笑了笑,回答:“对不起,文立,与你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想着我的男朋友,你知道,我是那种愚忠的人,就算与普通异性朋友吃饭,也很有罪咎感。”
文立一呆。噢,怎么了,连豆沙也有了男朋友。然而他认为,哪管她有男朋友又或是丈夫,他也誓死要把她追回来,凭她以往对他的爱,不可能失败。
而且,再次见面,他反而喜欢她更多,比以往一起时,多万倍的喜欢。
他记着从前的日子,他不想再次失去她。
他持续地约会她,有时候她愿意出来,有时候不,如果豆沙愿意出来,文立便把约会做得有声有色,小礼物,拍拖胜地,甚至问朋友借了部小房车。
这些小动作,文立从前才不屑做,现在做了,她却没有欣赏的意思。就是她这种似是非是,教他更不能放手,记着她从前的体贴温柔,看着她现在的麻木冷漠,他只有更用心了,以为她只是气他从前的态度。
这样一拖两个月,文立开始心急。在见过豆沙的新男友之后,他更是醋意满心,那样的呆头呆脑,怎可能带走他的豆沙。
又是火锅的一晚。文立细心地为豆沙滚生菜饺子,又替她涮羊肉烫鲩鱼片,差不多是把食物喂到她的口中。然而他的慇勤,却教她更心情烦厌,她语调认真地说:“文立,我与你是没可能的,你死心好了。”
文立皱着眉,把生蚝夹进她的碗内,轻声说:“为着从前,我不相信不能回头。”
豆沙望着他的眼睛,细细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从前,我才回不了头。那段日子,简直是噩梦。”
蓦地,文立也就知道,他永远捉不回豆沙。
但是,他多么想要她啊,想要得,什么也可以牺牲。
文立于是冲动地说:“你曾经要求我把指头伸进火锅去,好,我现在立刻送你一只火锅指头,而且还是左手无名指。”
说罢,他真的把左手插进滚热火烫的火中……
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手指作火锅配料的段落。
豆沙始终没有回头,痴情的女子在狠下心肠的时候,与痴心时一样地用力。
她的男朋友依然是后来那一个。
文立还是不时想起她,想起她的温婉也想起她的决绝,他知道,两种质素都是她。
文立也过得很好,他两个月前结了婚,对象是甜品店的漂亮女侍应,头发长长,笑容很亮丽,文立很喜欢她。
那一晚在火锅店内,他的确把左手插到锅里去,但是,手指在刚触到沸腾的汤料时,便立刻缩回闪开,后来涂了点曼秀雷敦便没事了。
会痛的嘛,有血有肉的嘛,就算再喜欢再想得到,也有个限度。
是了,这就是爱情了。
左手无中指,还是留来戴结婚戒指好。
第四章Glass
每个人都有钟情的东西。
Mandy钟情的是美丽的衣物、Simon钟爱美食、家琪深爱他的男朋友、Terrance沉迷赛马、林太太疯狂喜欢赚钱。
而我们的男主角阿白,他钟情他的水杯。
那是只不平凡的水杯呢,暗红色杯身,上有哑金色花纹,长形的,七寸左右的高度,杯脚是细细的小圆柱,杯底是罕有的四方形块。
去年阿白在意大利旅行,随团参观玻璃制造厂,看见吹玻璃的工人神乎其神地把一个又一个水杯吹制出来,叹为观止。
更令阿白感觉奇怪的是,玻璃杯的制造过程美妙性感,只见工人吹出长长的杯胚,手指轻柔地扫两扫,挺直精致的玻璃杯便出现在眼前。
衬着炉火红红,阿白买了一只红色的玻璃杯,长途跋涉带回香港。
阿白买玻璃杯的时候廿七岁,今年也廿八岁了。
廿七、八岁的男人,做汽车保险的工作,住在父母留下的旧屋,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日子无无聊聊的,甚至第一次去欧洲旅行也是参加旅行团,一团师奶细路算死草,阿白也无所谓,各不相干的,麻木的,在风光如画的景致中与扫兴的人分享。
回到香港后,他冲晒了菲林,又把玻璃杯放在厅中的饰柜内,喝水,心想,终于也叫做去过旅行了。
日子照样地过,单身男人沉闷刻板地生活。
朋友不多,三、两个,全都是中学时代的同学,都是没有什么性格的男人,去吃皮蛋瘦肉粥居然投诉瘦肉不是红色厚肉肥美的那种,要等到伙计大大声告诉他们“瘦肉是猪肉,红色厚肉的是牛肉”,男人们才又恍然大悟地把粥干掉,讶异着猪肉和牛肉的分别。
没有情趣没有知识,枉为人。
相比之下,阿白反而有些特点,起码,他有一名类似女朋友的女伴。
那名女孩子是阿白其中一个保险客户的女朋友。客户有两架的士,与阿白颇投契,把女朋友也介绍给阿白认识。
阿白知道客户有妻子有女儿,而且不是太有钱,怎么居然还可以有一名女朋友。
女孩子的条件不错呢,面尖尖长发,神态恬静,在一所咖啡店卖咖啡,穿T恤时很好看。
单独遇上女孩子那一天刚巧见完一个很麻烦的货车司机,使得本来没脾气的阿白也烦躁不安,满头大汗,他跑进女孩工作的咖啡店。
要了杯冻咖啡。女孩子抬起眼来,看见是他,笑,问他为什么打那样丑的呔。
三十元一条在尖沙咀横街买的。阿白说:“很丑吗?我见很多人都有类似的呔,若果真是那么丑,就不会有人用。”
女孩子把冻咖啡推在他跟前。“受欢迎的东西不代表好。”
阿白“啊”了一声,好像明白好像不。
半小时后他离开,心里想道,以后要多来女孩子的咖啡店。女孩的脸女孩的说话真有令人安心的本事。
在阿白第三次出现之时,女孩约他吃饭。他们在上海馆子吃小菜,鸡丝粉皮啦、糖醋鱼片啦、素饺啦、砂锅云吞鸡啦。就是不知怎地,愈吃愈紧张。
阿白意会得到,稍后将会有事发生。
果然,女孩要求上阿白的家,然后便发生了关系。
阿白以往有过两次长远的性关系,十九岁时的第一位女朋友和廿三岁时的第二个女朋友。但与女孩的这次最惊心动魄。
女孩有修长雪白的身体,少说话的她充满浓浓的神秘感,每一次的裸露都仿佛和之前的一次不一样,吸引的都是小处的变更,眼神、声线、神色和她的说话。
多么希望完全得到她。终于明白得不到一个人的心是如何地痛楚撕裂。
在第十三次的关系中,女孩开始觉得沉闷,她使用了道具。
美丽的她蹲在床上,打量已达至兴奋状态的阿白,在三十秒的注视过后,忽然女孩灵光一闪,跑出厅中,打开饰柜,握着阿白那只红色玻璃杯进房。
“你,和它做爱。”她微笑着说。
他匪夷所思,但还是照着办了。没办法,这是她的命令。
就这样,他把玻璃杯套在上面,抵受着冰冷的杯身,装着很享受的样子。
女孩笑了,抱着膝,看他的真人表演。
他半眯起眼,见女孩那样喜欢,便只好更落力了……
与那只玻璃杯,原本是被迫的开始。
像无数阴差阳错的关系,开始的时候总是出于无奈。可以参考的经典例子是:A是爱B的,但B不爱A,B爱C,于是B把D介绍给A,A为了讨好B,接受了D,然后不知是缘分使然抑或什么,A与D开心快乐,步入教堂,白头偕老。
女孩在三个月之后与阿白断绝了关系,以很果断的口吻了结。
阿白问她:“决定专心做他的女朋友?”
女孩摇了摇头:“我找到另外一个。”
噢,另外一个原来不是阿白。
阿白什么也不是,只是用来弃斥她的过渡期。
阿白每天呆在屋中,度过失恋的日子。一直以为,男人才能把性和爱分开,居然女人亦有同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