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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售货员说:“看小姐的打扮一定很爱白色,这件白狐的皮毛多雪白。”

  天使与Wise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Wise问她:“有没有叫Jasper给你添花衣裳?”

  天使抚摸深色的貂皮大衣,耸耸肩:“其实把貂皮变成雪白也很有创意。”

  Wise把一件银狐披上身,看看镜子,就想起了Self,天气这么冷,不知他可好。

  “记得我上网订的 两套inuit装束吗?不知他们何时才会运到香港?” Wise说。

  天使也记起来。“也很多个月了。”

  Wise知道,Self需要那些极御寒的衣服。

  后来,她向加拿大Cape of Dorset地区的爱斯基摩服饰机构查询,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会依照程序以船运送抵香港,Wise要求空运,但不得要领。

  态度强硬的负责人说:“想快的话,请自行领取。”

  Wise的反应是:“有什么不可?”

  她不能等到一月,十二月,已经够Self好受。

  告诉天使与烟花她会出门一星期,她们笑着鼓励她,嘱她玩得开心点。她也满脸笑容地答允,然而出门的目的,只不过是为着他。

  Self有白瓷照料,但有太多事情,白瓷是不会明白的。

  或许是这种心理吧,依然爱着一个人,便继续想拥有照顾他的责任。

  在飞机上Wise抱着枕头微笑,纵然他已不是她的了,她还是只想他好。

  “稍为不好也不可以。”她咬着指头,叹了口气。

  机舱内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Wise的喉咙很干涸,头也有点痛。

  Cape of Dorset属于北极地域,冬季的气温在零下二十五度至三十五度之间,每日只有五小时的阳光。雪很厚,居民都用雪车代步,Wise看见白色的爱斯基摩犬拉车,觉得很有趣。

  从大城市转内陆机到达,体力透支,她发现她整张脸都在变色,很红很红。额头红、眼红、鼻子红、喉咙红,本来想看医生,但更心急要把那两套parka带回家,Wise订造了两套,一套是给Self的礼物,另外一套,是给他们将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发出一阵笑,然后心酸。

  坐雪车到达那专门店,Wise轻易地忘记风雪有多严寒,一心一意,只想着她为他预备的礼物。当衣服捧到手中,她感动地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原来爱着一个人,多傻的事也会为他做。做了,心情便会完满。

  返回小旅馆,在柜位等待服务生的时候,Wise看见一名年老的爱斯基摩妇人,坐在大堂的圣诞树旁,正朝向她微笑。

  Wise点头。老妇人的脸,有如深坑般的皱纹。

  妇人开口说话:“别以为有圣诞树的地方只会信耶酥。”

  “啊?” Wise对妇人的说话感到稀奇。

  老妇人说:“我还是只相信我族传统的宗教。”

  “爱斯基摩人也有自己的宗教吗?” Wise问。

  老妇人说:“Angatkuq。”

  “什么?” Wise听不明白。

  老妇人这样说:“你充满哀愁。”

  Wise一怔,服务生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中,她接过了,再朝老妇人点了点头,继而拾步走上房间。

  老妇人以带着深意的目光目送她。

  Wise走返房间,对镜端详,除了因疲劳而稍见憔悴之外,也没什么太难看。难度伤心人的哀愁,总让人一看就懂?

  她把盒子打开,把Self的parka拿出来放到床上,那是一件漂亮的深棕色大衣,帽子内有温暖的软毛,Wise抚摸着那白色的北极熊软毛,不知不觉间,心就软了,她躺到Self这件parka上,用脸孔摩擦那用驯鹿做的毛皮,然后合上眼,微笑。

  “Self……”她细念他的名字,在眼泪未涌出之前,就睡着了。

  要幻想一名爱过的人就在身边,是件多么轻易的事。随意地,爱人的一切都回来了,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耳语,渗入她的皮肉,再入骨。

  梦中,就有他抱着她来睡的温暖。

  还以为,从没有失去过他……

  从没有……

  一如往昔,他没变更地爱着她……

  没别的女人,没任何变数……

  没悲伤没落寞没失败……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只属于她一个……

  那微笑时明时暗,最美好的,都在梦中。

  Self离开之后,这是Wise做过最美丽的梦。

  梦里,有那每夜伸出来抱着她来睡的臂弯……

  梦里有那双只用来凝视她的眼睛,深深的,世上只与她一人相通……

  美梦将近完结,划过一刹那的清醒,忽然间,她知道原来只是梦。落寞了,又再变得可怜,悲苦涌上,就在眼皮还未张开之时,流下了泪。

  闭着眼,眼泪就由眼角一串一串挂下来,渐渐的,变成饮泣。在陌生的极寒之地,伤心如同怀念,同样要来就来。

  心仍然是碎,随时随地,破裂四散。

  哭了许久许久。到头痛得不能再忍之后,才愿意张开眼来。她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但觉全身都在火烫中。

  是病了吧。自Self别后,断断续续地总在病,剩下一半的灵魂,像是无法坚强起来。

  她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当视线投向Self的parka之时,悲伤又荡回心坎,喃喃自语,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原来没有人爱我。”

  自己听了,就狠狠地心酸。于是,只好又再哭多一遍。

  “那爱我的人,宁愿变心。”

  “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人去爱。”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来爱我。”

  哭得抱住头,面容扭曲。随失恋而来的抑郁,何时才肯离去?

  数小时后,勉强走到楼下用膳,Wise看到镜中的容貌,眼肿鼻肿脸肿,从来未曾如此貌丑过。

  懊恼之际,昨夜坐在圣诞树旁的爱斯基摩老妇人又出现,她坐到另一张小餐桌前吃午饭。Wise朝她点头,然后老妇人招手叫唤她。

  Wise笑了笑。她不介意与陌生人接触。连天使也变成好友了,还有什么人她会怕?

  她坐到老妇人跟前,老妇人就对她说:“我是Ijiraq。”

  “啊!”那是个难念的名字。“我叫Wise。”

  “智慧。”老妇人称许。“我的名字是善良的灵魂。”

  Wise微笑。“我喜欢善良的灵魂。”

  “但可惜,智慧满有哀愁。”老妇人告诉她。

  Wise坦言:“我的眼泪总是无法收拾。”

  “年轻的女孩子,干嘛伤心?”老妇人问。“是为着一段得不到的爱情吗?”

  一听之下,又想哭。强忍着泪,咬了咬牙,“我的另一半爱上了别人。”

  说罢,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镇静下来。

  老妇人说:“是的,那人算是你的另一半。”

  “你也感受得到?” Wise讶然地望着她。

  “你把你的一半都分了给他。”老妇人说。

  Wise点点头。

  老妇人又说:“他仍然是爱你的。”

  立刻,Wise用手掩脸,再也按捺不住。“但他拣选了别人。”眼泪就流进了手心。

  老妇人把手按在Wise的手臂上。“别伤心,爱情就是充满变量。”

  Wise摇了摇头,用餐巾抹走眼泪。冷静下来后,她说:“我也想他幸福,我已经没怪责他。我最想他快乐。”

  老妇人凝视她,这样说:“看来,你们仍然有重新一起的可能。”

  Wise不相信,她笑了笑,“他与另一个她生活得很好。”

  看到Wise的苦笑,老妇人心中充满怜悯。

  老妇人静默片刻,说:“可否让我为你作个问卜?”

  “用你的宗教?”

  “Angatkuq。”老妇人点头。

  Wise没所谓,用膳完毕后,就请老妇人上来她的房间。

  Wise告诉她:“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问,我只想他快乐。”

  “那你自己呢?”老妇人问。

  她垂下头说:“最好我也能快乐。”

  然后,她的心里掠过一阵惘然。快乐,久违了,多久没尝过?Self别后,快乐变得陌生。

  老妇人从皮袋中拿出一只小石头,把一块驯鹿的皮放到台面上,她用驯鹿皮包住小石头,再用海豹皮制成的绳子索起,以手指半吊,然后慢慢升向上,小石头愈升愈沉重。“一个叫做apiqsaq的魂魄正附于上,他会给我们指引答案。”老妇人说。

  Wise望着老妇人的动作,心情平静。她想着,能够给Self一世的快乐,她付出再多也可以。那奇怪名字的魂魄要不要向自己索偿?

  来吧,我给你我的快乐,来换取他的。

  最后老妇人说:“apiqsaq说了一个字:sila,意谓天空。”

  Wise问:“天空?”

  老妇人告诉她:“你往北走,走到最北的天空,那里就是sila所在,你向天空许下愿望,变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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