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笑了不知多久,小黑突来一问;“人杰,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水烟?”这件事任谁都看得出来。
“谁?人杰喜欢水烟?”半醉的许倩仿佛被这句话刺醒,“嗯?人杰……人杰不会喜欢水烟的……把水烟赶走……赶走……”说完她像赶苍蝇般挥挥手,趴在桌上醉死过去。
人杰这才想起水烟,转头一看、身旁那里还有水烟的踪影?
“水烟呢?”焦急很快揪住他的心,“她到哪里去了?”
“你果然很喜欢她。”小黑一睑下结论的肯定表情。
“她人呢?!”他吼道。
“你都没吃东西,趁这十时间,吃一点吧。”安德森好像存心搅局似的,随日提议。
“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他又心慌又焦急,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你放心,我们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的,”安德森给人杰一个要他放心的笑容,“她到楼上去了。”人杰没有再对他们多说什么,拔腿往楼上奔去。他翻遍了整个楼层,在五楼听到了旋律优美的钢琴声。
水烟顺着楼梯往上爬,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个胆量和动机,就是想往上爬,好像楼上有什么在召唤她。她爬上五楼,映着月光,第一眼就看见放在右手边的钢琴。
世界仿佛只剩她和这架钢琴的存在!原本制造、外型没有任何理念、质感与整体造型无懈可击、音感和价值都在水准之上、全世界只有五架、限量制造的大师级钢琴……它仿佛在召唤着她,而她的心兴奋地颤动着。
水烟着迷地朝它走去,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它,珍爱地以眼、以纤纤玉手膜拜它。她小心地掀开琴盖,手指轻轻滑过琴键,发出一串悦耳的乐音。不愧出自大师之手!水烟为之心醉神迷。完美又精准的音符,与键盘冰冷却舒服的触感吸引着水烟,让她欲罢不能。
水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钢琴之前坐下来的,只知她是以无比虔敬的心情弹出每个音符……她心中完全没有准备要弹什么,也没有想过要怎么弹,就是这样,理所当然地弹奏出一串音符。音符如流水,川流不息地自她指缝流泄而出,往事也在她的脑海里翻涌。
“这一段不是这样表现的……”是爸爸的声音,“贝多芬的创作背景是古典时期,音乐的效果注重平稳,你的表现失去平稳的味道……”
“谁说的?”妈妈连忙跳出来,“贝多芬的作品特色是疯狂、充满震撼力,以热情奔放的手法表现最适切。”
然后习惯以刚劲手法表现的妈妈,就会和讲究轻柔平衡的爸爸吵起来,而她则是以自己的风格继续练着。月光奏鸣曲是她老练不好的一首曲子。
“从坟墓中升起的声音……”爸爸说着乐曲解说家所说的形容词,“水烟,你想想,从死沉的坟墓中升起优美的声音,从这么悲凉的地方所升起的,会是什么声音……这个曲子的强弱,你要记情楚,它代表感情的起伏,以平静、平稳的曲调,去诠释曲子中波涛汹涌的感情……”
“水烟,别管那么多,”妈妈老是和爸爸唱反调,“把你自己融入钢琴中;融入贝多芬的世界,和钢琴一起舞动,与贝多芬同进退就够了……”
爸妈总是为她表现乐曲的方式吵闹不休,但她特爱看他们吵架,因为他们总不会真吵,而且吵完后两人的感情都会变得更好。
“水烟,注意移调的时机……”
“水烟,记住手指的感觉……”
“水烟……”
水烟弹奏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的手指记得这个曲子,她的心记得父母的叮咛,而她与钢琴沉缅在往事里……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首从坟墓升起的曲子……极度悲哀的奏鸣曲……
月光下弹琴的仙子!
人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景象——月光洒在钢琴上,洒在水烟的身上,她的长发在月光中飘扬,她的全身沐浴在月光中,闪闪发亮。
她的手在琴键上忘情的飞舞,仿若调皮的精灵。只是……为何弹出的,竟是如此悲哀的曲调?
人杰很快便感动于从她指缝流泄的情感,如悲如泣如哀如诉,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被震撼、被感动。人杰动情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看她一再地重覆同样的曲目上次比一次悲伤,一次比一次惹人心怜,仿佛要弹到天荒地老,要弹到生命的尽头,要弹到她的生命枯竭……
这种绝望的体会令人杰猛然一惊。不,他不会让水烟的生命枯竭,他还要疼她、爱她、惜她,绝不会让她那样绝望地老死……
“水烟……”他呼唤她,但她听若未闻。“水烟……”她仍然没有反应,仿佛执意不回头。
曲子仍然如泉水般地流泄着,同样的浸淫在月光下,同样的悲哀。
“水烟?”楼下的人也听到琴声而上来了,“她的钢琴弹得这么好?”大伙儿讶然地喷喷称奇。
“水烟,你干脆加人我们乐团好了。”有不少人想上去和水烟攀谈,毕竟能把贝多芬的曲子弹得这么好的人并不多。
“不要吵她。”人杰拦住他们。他知道音乐的魔力,它可以让人废寝忘食,完完全全醉心于另一个世界,他不要别人打扰她。
“她现在无法理会任何人,你们先下去。”
其他人望了望水烟完全不受影响的背影,谅解的鱼贯下楼。
众人下楼后,人杰又担心地望着水烟的背影发呆半晌,发现她仍弹着同样的曲子,沉醉在同样的世界。也许她再也不回来了,她就要弃他而去了。这种恐慌再次攫住人杰的心。不!他不会放她离去,他要捉住她,进入她的世界捉住她!
人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凭着对这首曲子的记忆和平时编合声、写谱的本事,加人她的月光奏鸣曲。
水烟的弹奏方法。就像大部分的女钢琴师一样,表现得刚劲强捍,而人杰。就像大部分的男钢琴演奏家,讲求轻柔温婉,至于两人的合奏,仿佛早有了足够的默契,完全能融为一体,共同用纯真、自然、温柔、恬静和悲哀的心情来弹奏.表现出一种隐藏着痛苦的真正表白。
琴音突然变了!水烟吓了一跳,仓皇地从往事中惊醒,她的琴声忽然而止,惊惶地望着人杰,而人杰仿佛不知不觉,继续闭着眼以自己的方式弹着月光奏鸣曲。
水烟松了一口气,专心地跟着弹奏曲子,这一回她想起的是往事,全家欢笑的日于,那个有着粉红色蝴蝶兰飘扬的午后,那个被演唱会深深感动的夜晚……
渐渐的,他们的演奏变成一种无言的对话,以音乐交流,以心体会,渐渐变得更温柔、更感性、更令人痴迷……
第八章
朝阳向洛杉矾道早安时,水烟在人杰的怀中苏醒,这是她第一次在他怀中醒来。他们依记在音乐室的地板上,人杰背靠着墙,用他的衣服披着她,用他的双臂搂着她,用他结实赤裸的胸膛为她取暖,整个把她护在胸怀中。
水烟看着他的睡脸,感受着他的体温,有种幸福的错觉。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有这种错觉,尤其是在人杰身上。
“嗯?你醒了?”水烟稍稍一动,人杰就醒了,手臂自然而然地圈紧她。
“放开我,”水烟挣扎,“人杰,你放开我。”
“昨晚睡得好吗?”人杰不顾她的反应,在她的唇瓣印下一个早安吻。
“不关你的事,你放我起来。”水烟困难的想挣脱他的怀抱,“你……”
“谁说不关我的事,别忘了,你是我的。”人杰为她的态度愠怒,眼睛满血丝。
“我不是你的!一年之后,我们任何关系都没有!”水烟语气尖锐的传达她的防备和混乱。人杰发狠地攫住她的唇,掠夺、侵略。强占,一点也不放过她,而她则气恼地咬破他的唇。
“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人杰指着渗血的唇,发红的眼紧盯着她。水烟望着他唇上的血,有些不安。
“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人杰又重覆问一次,执意逼出她的真心。水烟闪避着他的眼神。”很好,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他扬起阴狠的唇角,不顾唇上的伤,再度狠狠地吻住她——
激情过后,人杰把她按在胸怀。狂猛的心跳声充斥水烟的耳膜,同样也呼应水烟急促的心跳。“我不愿伤害你,但……”人杰低喘的嗓音飘过耳际,“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无心的……”水烟低低烟泣着,“我只是……无所适从……”她何尝愿意伤害他,只是对他的根与爱,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人杰细细地亲吻她,爱怜地将她拥得更紧,“既然我们都无心伤害对方,那就别再防备,试着让我们和平相处,让我宠你,好吗?”他能感觉到她小小的身子所承载的压力和挣扎,也能感觉自己的爱情,有被善意对待的可能,心中不禁苦乐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