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才晚膳时分,也许爱儿是多逛了一会儿,待会就回来了。”襄子结结巴巴地道。
妩媚深吸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
是呀,说不定只是她自己太紧张了,现在才不过黄昏,倘若等到了晚上她还没回来,再请人帮忙找寻也还不迟呀!
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虽然脑中已经打定主意,但是心下却依旧紊乱著。
“无论如何,你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街上就是不对,等她回来之后,你得跟她好好道个歉。”她目光严肃地道。
襄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是。”
妩媚也坐不住了,她有些急切地踱著步,焦心地等著爱儿。
爱儿是天伯的孙女儿,说什么她都要保护爱儿的安全,绝不能让她发生任何事。
雨中的黄昏黯黯淡淡,襄子虽然已燃起了晕黄色的烛台宫灯,但是楼兰阁中的气氛却凝重灰涩极了。
襄子开始痛骂著自己为什么要没事找事,这下子好了吧,小姐吃不下饭,她也没那个空闲和心思吃饭了。
☆☆☆
升云客栈中。
辛烟波身形挺拔俊伟,冷冷地伫立在大夫身后。
“她怎么样?”
大夫被他冷若电光的眸子看得心头发紧,连忙陪笑道:“这位大侠,尊夫人身上伤痕累累,必须要细细清洗上药,还有,令我感到忧心的还不止是这些外伤,而是她脑后的那一团硬块——”
“会如何?”他眸光深邃,微蹙浓眉,并没有多费唇舌地问话。
“这我也不敢打包票,也许会有发烧或头疼等等症状,至于其他的后遗症也不可不防,恐怕要等到她清醒了之后才能知道。”他拱手哈著腰道:“不过我会先开几帖镇神定心的药,还有一些补充元气的药材,一日服用三帖。这里是一罐外敷的伤药,很有功效,待清洗过伤口后再敷上。”
“多谢。”辛烟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店小二会随你前去取药。”
大夫看到这么大一锭银子,乐的连连点头,“是是,或者我让学徒送过来也成。”
“劳烦你了。”
等大夫出去之后,偌大的房间裹就只剩下依旧昏迷的爱儿,和一脸深思的辛烟波。
他望著爱儿那身又脏又破的衣裳,不发一言,随即走向房门——
片刻之后,客栈老板娘就匆匆忙忙地捧来洁净衣裳,并且还吆喝著女佣取澡桶提热水的。
不一会儿,爱儿全身就被小心地清洗干净,也换上了一袭月牙色的旗装。
她始终昏昏沉沉地没有醒来。
☆☆☆
晕眩、恶心紧紧地攫住了她的所有知觉,疼痛甚至深深钻入她的骨髓中。眼前一片茫茫白雾,心头空荡荡的。
好不容易,她挣扎著睁开了眼睛。
一双深沉难测的黑眸正打量著她,与她茫然羞怯的眸子对上了。
“你醒了。”这句话是陈述而非询问,声音低低沉沉,淡然不带丝毫情绪。
她眨了眨眼,虚弱地开口。“你是谁?”
“辛烟波。”
她轻蹙起眉头,好像有一抹记忆闪过脑海,可是她却怎么也捉不住。“辛烟波?”
他依旧凝视著她。
“这是哪里?”她努力对准焦距,环顾这个干净清幽的大房间。
“客栈。”
“我是谁?”她吐出这几个字,但随即被自己吓住了。
辛烟波不动如山的黑眸一闪,冷冷地道:“你不知道吗?”
她惊骇地紧揪住被子,用力地想著……脑中的印象模模糊糊的,她想要去抓住某些东西,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喉头哽住,害怕地尖叫了起来,“不,不可能,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辛烟波闪电地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要捶打自己的小手。“冷静。”
“要我怎么冷静?”她抬头望著他,空洞和恐惧深深地盘踞上心头,小脸蛋上有一滴无助的泪悄悄滑落,“你知道你是谁,可是我不知道。”
辛烟波眸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漠然。“你害怕也没有用,始终得去面对。”
他冰冰冷冷却坚定如铁石的话,奇异地止住了她的心慌。爱儿凝望著他,破碎的声音乞求道:“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
他眼眸低垂,“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爱儿整个人软倒在床榻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
“我是在山涧中发现你的,你可能是失足坠下山崖。”
爱儿眼神绝望,“所以你不认识我?”
“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他转过身要端药碗,这个动作却惊动了爱儿,她紧紧抱住他的腰,眼神狂乱惊慌。
“别走,别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大胆,但是她整个人充满了无力和惧意,这种感觉快要将她的心撕裂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辛烟波一怔,轻垂眼睑凝视著她,身子却听话地不动。“我只是要端药给你。”
“你不是要丢下我?”她的小脸苍白若纸,抱住他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稍嫌笨拙地反搂住她,将她的身子往床内送。“你安心休息,我不走。”
爱儿的手却像八爪鱼一般揪著他,楚楚可怜地道:“别走,别走……”
辛烟波眉头一蹙,只得顺从她,缓缓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咬著唇瓣失魂落魄。“我是谁?我是谁呢?”
她努力地想著,试著搜寻脑中残留的印象,只要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她统统要记起来。
可是当爱儿稍一凝神回想时,脑后传来的剧烈疼痛随即令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辛烟波没办法眼睁睁看著她这般痛楚,他本能地大手一揽,将她的脸蛋压靠在胸前,命令道:“别想了,什么都先别想,闭上眼睛。”
爱儿紧紧熨贴在他胸膛上,呼吸由急促细碎渐渐趋向平稳,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神情憔悴模样可怜。
辛烟波轻轻地拍著她的肩头,动作虽生涩却真挚。“虽然现在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会找到答案的。”
他的声音让爱儿没来由地安心了,她楚楚可怜地点点头,紧偎在他胸前。
辛烟波直到她累极睡著了,才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拉过绸被盖著她的身子。
他望著桌上那碗凉了的药,低低吁了口气。
待会儿他必须到喀什王府去一趟,希望当他回来时,她还安安稳稳地休憩酣睡著。
“小二,请让厨房煨一锅人参老母鸡汤放著,等我回来后再端上来。”他出门吩咐著。
“是,小的马上去。”
☆☆☆
喀什王府
“辛大人到。”传达之人高声吆喝道。
福晋和贝勒爷身著华丽隆重的白色丧服,望向门口。
一身白衣胜雪的辛烟波飘然而入,明亮若寒星的眼眸电光般一扫,冷冷道:“辛烟波参见福晋,贝勒爷。”
“辛大人,你总算到了。”福晋泣道:“您是圣上宠信有加的神捕,这件事非您不能解决了。”
“福晋言重了。”
“额娘,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需再劳师动众,阿玛的死因为何,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得很,何必再让人多看笑话呢?”贝勒爷不满地道。
“你住口,亏你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你不设法找出死因揪出凶手,竟然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随你吧!阿玛有那么多个老婆,并没有多偏爱额娘,你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地找他的死因呢?其他的姨娘根本无动于衷,你何不学学她们?”贝勒爷忿忿地甩袖离开。
“住嘴。”福晋狼狈地叱喝著,再讪讪地看了辛烟波一眼。“辛大人,让你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辛烟波微微点头,“请福晋说明事情始末。”
“好的,来人呀,快快奉茶。”她手一扬,随即道:“辛大人,请坐。”
“谢福晋。”
只听得福晋低叹了一声,开始述说起了府里一连串的怪事。
到最后,福晋泪潸潸地道:“……后来,等十八姨太醒过来之后,王爷已经气绝身亡了。”
“身上有无任何伤口,仵作怎么说?”
“全身上下仅有喉头一道勒痕,杵作说那是致命伤。”
“勒痕。”辛烟波玩味著其中的意思,“既有勒痕,为何会说是鬼祟而亡?”
“都是娇红那只媚狐狸说的,口口声声认定她见著了前来索命的冤魂。倘若是冤魂,何不干脆也把她的魂魄给勾走?”福晋看来怒气冲天,好半天才恢复端庄的模样。“辛大人,依你之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烟波神色淡然,眸内却精光一闪。“凶手另有其人。”
“怎么说?”福晋情急地问。
“这是凶手有预谋的杀人,来去无踪表示武功高深莫测,装神弄鬼代表不想留下痕迹。”他缓缓地道:“不知在事情发生前,贵府有没有什么异状,或者有非王府的眼生人出入?”
“……若要说眼生的人,勉勉强强就是在月前,我儿寿宴,请来了一大群朋友和歌伎来热闹一番,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