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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祺远也看夏日一眼,她眼中有捉摸不定的戏谑。

  他暗自叹一口气。

  这又是夏日捉弄情了。

  出乎意料的,这次的行程似乎缩短了许多,桑榆居然一直领先于他们快步前进,好像后头被鬼追赶一般。

  人若有心思纠缠,走起路来会一点也不累,时间可以化为零,距离也在慌乱的胡想下归于尘埃。原来人的潜力可以发挥到无穷远,昨天桑榆还怨声载道,直喊走不动,现在的她却健步如飞,往前直冲。

  因为她脑里充满了各种杂念,再也容不下累的感觉。

  身后的贺祺远,相形之下脚步迟缓许多,他也和桑榆一样,脑中也充满各种杂念,最大的不同,贺祺远想的皆是恼人的悲惨景象,致使脚步也不约而同的提不起劲来。

  他傻得跟着他“心爱的人”以及她“心爱的人”的“心爱的人”,去见她们共同“心爱的人”,关系虽然复杂,他却是唯一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人。

  有时他真怀疑,他的胸襟真可以远大到能承受她的“背叛”?

  当然不是,他更大的目的--要她死心。

  记得他刚回国时,曾踌躇满志自编自导了一出戏,这出戏可谓他学院派理想化的总结,包含他对工作的敬仰和期待。当时凭老爸的力量,替他在电视上安排时段

  上演,也因此,他和老爸曾大吵过好几次,贺祺远认为老爸不尊重他的才华,等到他的戏正示上映后,才知道收视凄惨,几乎砸破老爸的金字招牌。

  这时,老爸却不动怒了。

  老爸温和的告诉他,人就是这么贱,非在错中求进步,在安逸中退缩不可。真的有才能的人只会错一次,不会错两次。

  贺祺远深深记住,不过不是这段长篇大论,而是其中的一句话:人就是这么贱。

  他很难相信人不会错两次的说法,他倒是相信--人自知错了,还是要去做。

  贺祺远如此,桑榆亦是,夏日也不例外。

  桑榆处于现实的挫折和绝望边缘,她急需要昔日单纯感情的安慰,怀念旧情,只是她做为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她不会想到,旧情经过时光的风化,只会更加陈旧。只要她认清事实,回顾过去不尽然完美时,她便会珍惜他这个唾手可得的爱。

  贺祺远虽然一向不拘泥于小节,也不至于会拱手将爱人送到别人的怀抱中。

  处于星海许久,贺棋远深刻体会出爱情的包装不可靠,情人的甜言蜜语到翻脸时,都变成狗屎烂帐!

  只有宽大的心包容爱的瑕疵,才能享受爱情的甜美。

  夏日的心思则比较简单。

  除了她有意无意地捉弄他们之外,她正承受着在接受爱之前的煎熬。

  贺祺远认为夏日会接受于老师的,因为她只是个女人,是女人就需要男人!

  一旦事实摆在眼前,贺棋远的宽大会掳获桑榆的心,故事就圆满划下句点。

  推论到此,贺祺远心情愉快许多,脚步也跟着飞快许多,眼见离目的地远来越接近时,他的心情又不知不觉掉下许多……假如结果不是这样?

  桑榆的于老师,因为懂得保养,或者吸收山中日月之精华,已然锻炼成年轻不老的体魄,反而比十年前桑榆认识的他,更加英俊潇洒,那时怎么得了……于老师孤寡一人寂寞太久,他只要见到年轻女人自动送上门,更会如正中下怀般照军全收,何况桑榆和夏日比起来年轻许多,年轻得可以让男人热血再现!

  如果这样,那贺祺远呢?他将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居然将自己珍贵的人,送入虎口做冒险的探测……人云:虎毒不食子,贺祺远不但食子,还食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

  贺祺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猛然止住脚步,神色苍白如鬼。

  “怎么了?”落在后头的夏日跟上。

  “于老师……长得如何?”他忽然紧张问。

  夏日抿嘴一笑,他急得原本早已湿漉的衣衫,更蒙上一层灰。

  “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她告诉他。

  似一棒打中贺祺远的头,他感到头昏,正想悲惨万分的大哭几声时,他看见夏日眼中布满幸福的光彩,他才大松一口气。

  他骂自己真笨,问恋爱中的女人--她的男人,当然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大概桑榆意识到身后的人脚步停下,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他们相互低喃的情景,立刻醋海翻搅,忍不住吼过去。

  “你们就不能等见到于老师后,再谈情说爱吗?”说完,桑榆立刻再转回头,脸上多了一滴热痒痒的泪珠。

  “她说什么啊?”夏日莫名其妙望着桑榆的背影。

  “她说夏日捉弄情。”贺祺远笑着说。

  “你说什么啊?”夏日更莫名其妙。

  “没什么。”贺祺远匆忙止住笑。

  夏日不再多言,她想,这两个人真是一对莫名其妙的恋人。

  桑榆愤怒地往前走,虽然目的地近在眼前,她的心情却不会近乡情怯,反而愈加迫切想见到老师,她着急得想从老师身上,找到比贺祺远好上一万倍的真情。

  离目的地越近,桑榆更紧张得发寒,虽然才是午后时光,她已感到碰见老师后十足的压迫力。

  望见桑榆略微颤抖的双肩,以为是她紧张的颤抖,于是跟上来,走到她身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忽然开口。

  她抬眼看他。

  “爱不爱我?”他不死心再问一次,尤其目的地快到了,他需要她给他一些信心。

  桑榆停下脚步,眼光飘向夏日……贺祺远暗自心中梼告,夏日别再捉弄情了。

  “到了。”夏日大叫一声。

  贺祺远吓一跳,正奇怪夏日的言语时,蓦然发现一栋白色的大教堂,毅然挺立于眼前,原来他的心思一直挂念着桑榆,居然连这么大的景物都视若无睹,可见爱情还真能蒙蔽双眼。

  一下子,贺棋远的心落入谷底,现在桑榆将得到她所希望的,他能奢望此时的她会想到他?

  “我会告诉你的。”最后她丢下这个回答。

  贺棋远默默伫立原地,与凄风为伍。

  他看着桑榆和夏日满怀信心与期待,连跑带跳冲进教堂内,独留他一人品尝失意的苦痛。

  他摇摇头,同样的期待,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

  贺祺远期待桑榆会失望地回到他身边,桑榆则期待速速离开他的身边……凡是期待必要有结果,不论是喜是忧,如果期待的最后是没有结果,那期待会变成无休、无止、无终、无了的等待。

  他用力抛开恼人的问题,随着她们的脚步,踏进这栋似隔绝爱恨纠缠的大教堂。

  在偏远的山区,教堂几乎是人与人交流的重要场所。

  昔日,生活寂苦的原始住民,受不了文明的强烈攻势,被迫赶离人群,勉强住在山区内,开辟自己的生活空间,而这些人,往往在有了一些成就后,又再度受文明人所谓的文明洗礼,明为鼓励原始住民走入人群,暗地里却是洗他们的脑,要他们低价贱售产业,目的在看准地方上的增值价。

  所以,少受教育的人,往往被深受教育的人欺骗。想来,教育像是教育人进行欺骗的勾当,把人教育得更能发挥“性本恶”的潜能。

  当人被人欺侮够了,对人性会产生严重的挫折感,那时,人往往将心灵寄托于冥冥之物,把希望和爱交给无名的上苍,藉此唤回生存的意义和希望。于是,教堂成为人们苦诉怨言的最佳场所。

  悲观者,认为一切罪孽都是自己造成的。

  乐观者,则认为一切罪孽都由别人一手造成。

  这两种人都需要上帝的指引,以此祈求心灵的寄托,不管赦免别人的或自己的罪。

  无奈,人大概也才分成这两种人。面对太多有罪的人,上帝着实分身乏术,忙不过来,于是传教士应运而生,目的是来帮上帝的忙。

  传教士到底是人不是神,是人必定会有七情六欲的纠葛。不过当身处神殿,面对宇宙间强大不名物体的至善压力,他们会比凡人更懂得压抑情感,而压抑并不代表杜绝,否则一个已然绝了六根之人,又如何体会六根不净的罪恶呢?

  既是六根全净的人,又如何会关心政治走上街头,更甚于涉法规制度、大兴豪华神宅,将势力扩展无限?

  是神、是人、是道、非道,所谓的宗教义理,只有传道者心知肚明了。

  当贺棋远走入教堂里,无形中便感受到一股压力。

  绝不是贺棋远以为自己是个有罪之人,而是他太懂得运用“化腐朽为神奇”的技巧。

  气氛可以无形产生,更可以精心制造,像教堂的设计,无疑让人产生一种依赖的信心。

  例如教堂内室成狭长形往内延伸,延伸的终止处,是一尊偌大的基督受难雕像。当惶惶难安、亟于参见上帝的人群,用沉重的步子默默由外到里,再从长长的走道上,一步一步走向上帝的面前,最后抬头一看,便能接收上帝俯视人群的慈悲,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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