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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住惊喘,后退半步。「我、我唱不下去了……」

  「妳在说什么啊,宝坊,妳不唱要叫谁——」银雪眼睛瞪得斗大。

  「我不能唱,我得马上下去。」开什么玩笑,呆楞楞地站在这儿,岂不是等着他来给她掐脖子吗?那家伙已经找上门来了,自己已经没空再悠哉地唱什么戏,她得马上离开。

  「喂,宝坊,妳别走啊!」银雪死命地拉住她衣袖。

  下头的人也察觉到台上怪异的情况,纷纷骚动起来,尤其是前来捧宝坊场子的姑娘家们,不由分说地全挤到台前去,叫喊着她的名字。相对地,那些支持银雪的乡下汉子们则开始鼓噪地叫着。

  「搞什么啊!快点唱啊!我们要听银雪姑娘唱戏!」

  「没带种的小子,不敢唱戏就快点滚下去!」

  「你们才没带种呢!吵死人了,闭嘴!」

  「就是说啊,谁敢欺负我们的宝主儿,我们就跟你没完没了!」

  眼看情况开始失控,就连一旁弹琴的阿金也不禁挺身上前,企图阻止混乱继续扩大。

  「大家都静一点,火气别这么大,给我们一点时间,马上就好。」阿金陪笑着说。

  「啰唆!」

  就在吵闹的人群中一只飞出来的鞋子,不偏不倚的扔中了台上的他,这成了混战的导火线,底下的人莫名其妙地缠斗在一起,桌上的杯碗一个接一个的四处横飞,成了伤人的凶器,血气方刚的一群人借机会动粗,打了起来。

  局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哇﹗」、「啊!」、「救命啊!」、「痛死了!」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粗话,乱拳之中,站在台上的银雪与宝坊也不知所措地抱住彼此,免得被乘乱冲上来的人给拉走。她们已经成为这场混战中,最明显的目标。

  想吃点豆腐的、想占便宜的,甚至想带点心上人的头发回去的人,团团将她们包围住,七手八脚地靠过来,让她们无处可躲。

  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宝坊在被人不断地拉扯、推挤当中,也渐渐失去了耐性,到最后终于受不住被抓、被拔、被拉的痛楚而火冒三丈地大叫着:「于子蛟,还不快来救我!」

  咚隆隆!

  应声而起的是巨大的爆响声,吓得全场登时噤若寒蝉。

  高高地站在被一分为二、摇摇欲坠的堆栈木桌上,像在表演特技般的黑衣男子取得绝对优势的高点,向着底下仍在震惊中的全场宾客说:「今夜的戏就演到此为止,请诸位回去吧。」

  「你是谁啊!」有个不怕死的家伙回嘴道。

  黑衣男子一扬眉,唇角嘲讽地斜勾。「要是有人不想离开这儿的话……」

  方才发言的人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

  「就会落得像我脚底下的桌子一样的下场。」黑衣男子语毕,脚一起落,就在众人的惊呼与不信的目光里,他右脚下的破桌已化成了数不清的破片,成为烂木头一堆。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先前大放厥词的家伙,也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总算是危机解除,苏宝坊虚脱地坐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地看着那名黑衣男子默默地跃下木桌,朝着自己走过来。

  该来的躲不掉,是吗?

  认命地抬起惨白的小脸,苏宝坊撑着最后一口气,向着自己的「前」未婚夫君,用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口吻说:「你来干什么?饺子鱼。」

  于子蛟仅冷冷地挑动了一下眉毛,淡漠地说:「我是奉命来带妳回去的。」

  第二章

  我是奉命来带妳回去的。

  他以为他是谁啊?竟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可没有「奉命」得跟他回去的义务。苏宝坊将不满写在脸上,回瞪着他那副「我言尽于此」的傲慢臭脸,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反正都已经被找到了,畏首畏尾的也不是法子,干脆硬着头皮,一不做、二不休地耍赖到底,她相信于子蛟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将她五花大绑的押回去才对。

  这么一想,宝坊倒像是吃了定心丸,气定神闲地抬起下巴,和于子蛟遥遥对望,两人谁也不发一语,以眼力较劲着。

  「那个……」

  待在台上的阿金一手扶起了银雪,一边迟疑地问道:「宝儿,这位兄台是?」

  宝坊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在。「没什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不用理他,我们走。」

  「咦?这……」

  阿金欲言又止地看看她,再看看那名黑衣男子。

  三岁孩子也看得出来,宝坊和这位高大俊朗的男子之间,有着不单纯的内情,分明是相识的人,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个中原因阿金不愿胡乱猜测,既然宝儿说不认识他,那就只能顺水推舟地接受这答案了。

  于是,阿金向那位黑衣男子满怀歉意地投以一笑,说:「多谢这位爷出手相救,要是那场混乱继续下去,恐怕我们的台柱都不得全身而退呢。幸亏有你在,才能大事化小,我们这个穷戏班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要是不嫌寒碜的话,请到我们的后台坐坐,喝杯茶吧。」

  宝坊闻言,怨嗔地瞟了阿金一眼。

  平时那么聪颖灵敏的阿金,居然听不懂她的暗示,她都摆明了不想与于子蛟多有瓜葛的心意,笨阿金却偏偏挑这种时候傻了脑子,竟请那个家伙喝茶,小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于子蛟这个人可不是能够被轻易打发的怪物,要是弄个不好,为达目的,他甚至会不择手段地整垮整个戏班!也要将她带回北京城去,到时候阿金就算后悔请他喝这杯茶也来不及了!

  岂会不知宝坊内心想法的于子蛟,从容不迫地一点头,启口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当然这个回答,立刻令苏宝坊的脸色更难看了,可惜方才她才说自己不认识他,现在亦无法反驳抗议,结果嘴硬的下场就是落得「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嗯……印象中,见她如此气嘟嘟,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的模样,该是第二次吧?

  上一回她是为了什么事而作茧自缚呢?子蛟回忆起那一幕,在心中淡淡地一笑,他想起来了!正是那一天。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荡,子蛟长叹一口气,他就知道她肯定不会乖乖留在屋里头作他交代的功课。

  走到桌子边一瞧,果然早上自己要她抄写的诗经二十首,原封不动地摊着,至于纸上只抄了半首。

  这丫头,就不能有一天乖乖地先把功课作完再说吗?

  他进入苏家已经五年,再过几天就满二十岁了,近来苏家老爷已越来越仰仗他,家中的事业也渐渐地交接给他管理,他肩上不但有庞大的产业得担负,还得负责教育自己未来的新娘子,从早忙到晚就连吃饭都快没时间了,但这位大小姐就是不肯减轻一点他的工作分量,照旧每天给他找麻烦。

  子蛟在心中数着数儿,一、二、三——

  「少当家的!原来你在这儿,快来啊!」宝坊的贴身丫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揪着他就猛吐苦水说:「我挡不住小姐,她硬是要爬到那棵树上去,结果一滑脚便摔了下来,现在人躺在院子里不能动呢!」

  这回是摔下树吗?亏她每天每回都能想出不一样的花招遇难。

  子蛟眉头微蹙,先定下丫鬟的心说:「别紧张,先去请张大夫过府一趟。还有,别惊动了夫人,省得像上次一样,小姐没事,却把夫人吓病了。」

  距离上次的溺水灾难不过区区十天,短期间内夫人可禁不起再一次的折腾。

  「是,我马上就去。」

  接着,他得再去看看那小猴子有没有事。子蛟穿越过苏家复杂的三重院落,这古老的大宅院,因为接连几代的一脉单传,到如今人了单薄得剩下苏家老爷与夫人以及爱女三人,可是过去风光的时候这儿可住了上百人呢。

  因此也怪不得苏家老爷,为了兴盛自己的子孙,会想要在女儿七岁时就招赘。

  但正式说来,目前子蛟还算是外人,据苏家老爷的意思,是打算等到宝坊满二八芳华后,再举行真正的婚礼。到时候他干子蛟才需要更名易姓为「苏子蛟」。

  绕过重重回廊,他终于看到后院花园里围聚了一群人。

  「我说了我没事!烦死了,你们都让开啦!」

  「不行的,宝小姐,从那么高的树枝上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好祖宗,妳千万别动啊,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你们何必这么大惊小怪,我苏宝坊天生骨头硬,摔不坏的!」

  「可是……」

  拨开围观的众人,子蛟将面前的一切收入眼底,从宝坊那头清晨才让丫发梳理得一丝不紊的美丽发结,此时成了插着杂枝、树叶,简直可与鸟巢媲美的乱发,一路看到她因摔下来而弄破的薄裙——和白嫩小腿上一道明显的伤口。

  当他还在打量的时候,宝坊泛着健康红光的脸颊,烧得更加通红,她咬住自己的樱口,破声骂道:「到底是哪个笨蛋,跑去找这家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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