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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这样尔虞我诈的争斗,好累人!确信自己又逃过一劫的真晨暗暗叹了口气。她哪有可能不知道何家是书香门第?早在几年前,何明秋就炫耀过么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T大法律系高材生,只不过她自个儿忘记了。

  真晨并没忘,心思细密的她一向想得多、说得少;有个喜怒无常的爷爷,时常争执的双亲,从小她就很懂得察言观色。明哲保身,大人交代过的话绝对牢记在心中不敢忘记。

  何明秋一直虎视眈眈的等着她犯错,她又何尝不是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心态在忍耐!

  于公于私,何氏兄妹和耿昭天已有了长达十余年的情谊,是他寄予信赖的左右手;而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买下来的宠物。

  “以然待人,色弛则爱衰。”这句警语,真晨始终放在心底,她也没忘记:耿昭天对她的宠溺仍建筑在对冷家的怨恨之上,如履薄冰般经不起试探。如果她真的以为可以恃宠而骄,在他面前告上何明秋一状,结局也不过是落得“两败俱伤”,划不来的。

  人单势弱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本钱跟何明秋斗,忍耐再忍耐……她就像只天鹅在水面下奋力划行。

  时间不会吝惜恩惠给默默耕耘的人。真晨怅然地露出淡淡笑意,玲珑剔透的少女心有与日俱增的毅力与深沉炽裂的情愫。

  要他爱上我,是件很困难的事……真晨低垂蜷首想道。他被伤得太深,不会再轻掷爱情在女人身上。

  多可悲的讽刺!她所要面对最强大的敌手不是何明秋,也不是善良的耿家成员,或者是其他女人,而是一个亡灵——赋予她生命与相似容貌的母亲!

  要和母亲的魔力争夺,她需要幸福之神更多的眷顾与垂怜……

   

   ☆ ☆ ☆

   

  今年的圣诞节很特别。

  已致而立之年的长风跟女友决定结婚,让耿妈妈乐得合不拢嘴,早早飞回台湾准备到女方家提亲。

  长风的女友萧秀玲是台南人,台南女儿出阁一向以嫁妆多、礼数多而出名,耿家当然也得人境随俗,南北奔波数趟,打点下聘事宜。

  无巧不成书,淑眉的男友双亲居然也选在这个时间请出了颇有名望的地方人士登门说媒。

  “好是好,”耿妈妈笑眯了眼道:“要是我家现在正打点着她二哥的婚事,我怕忙不过来,能不能将淑眉的婚事暂缓一缓?”

  “啊!这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做现成媒人的说客眉开眼笑:“恭喜!恭喜!”

  “谢谢!”耿妈妈心花怒放:“那就烦请您转达我的意思给准亲家了!”

  “一定!一定!恭喜啊!”来的人寒喧客套一番,尽欢离去。

  因为自觉身分尴尬而避客的真晨看见耿妈妈在收拾桌上的茶杯时,连忙接过说道:“我来就好……”

  相对于耿家喜气洋洋的热闹,只剩下和爷爷相依为命的真展更显得凄凉孤单。

  温柔寡言的真晨今老人家心生怜惜,耿妈妈忍不住再旧调重弹:要真晨赶快怀孕,只要造成既定事实;她就要逼大儿子负起责任。

  “人家不是说‘老夫疼少妻’吗?”耿妈妈一厢情愿乐观地说:“我觉得曙天他对你的感情也很投人,只不过不晓得是不是什么‘婚姻恐惧症’才不肯结婚,也不想想看自己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让弟妹先娶嫁……”

  真晨羞赧地淡淡一笑,“他会生气的。”

  没有防人之意的耿妈妈上次当着来探望虚实的何氏兄妹面前说这些话,结果隔两天又让真晨受到耿曙天严厉的警告,“别想‘奉子成婚’!”

  想要以孩子拴男人的心……真睿的遭遇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教训?

  想起了远赴日本的真睿,真晨的心情更黯然了。

  已改姓江并认祖归宗的真睿已经不再像头一个月那么常打电话给姊姊,反倒是江夫人常常替他捎来消息,让真晨知道弟弟的近况。

  适应了国际语言学校的教学及日式生活,真睿已经有了新朋友,逐渐淡忘在台湾的一切。

  没什么好抱怨的,在她放手的时候就已有了心理准备。

  真晨幽然叹息,她应该为真睿感到庆幸才是。

   

   ☆ ☆ ☆

   

  除旧迎新,冬去春来。

  年底才订下长风的亲事,过完年后宅邸又忙着张灯彩,准备淑眉的文定大喜。

  正值放寒假的真晨就算有心帮忙也插不上手,再加上春寒节气使得爷爷的呼吸、血压都有不稳状况;情绪低落的真晨更加无法强颜欢笑,为了避免扫兴,她只有尽量远离宅邪那边热闹、欢喜的团圆场面。

  一半是为了打发时间,一半是为了遏止胡思乱想,真晨在春节里专注精神为耿曙天织了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衣;可是却被某人私下奚落他所养的情妇“越用代疤”扮演起小妻子的角色,让恼羞成怒的耿曙天把手工精细的毛线衣束之高阁。

  “别再做这种无聊事。”他对真晨说:“浪费时间!”

  真晨绽开微笑,眼眸中有抹淡淡哀伤,口气仍是轻柔平静,“我就是太无聊了嘛!……以后,可能也没时间了。”

  她可以撒娇、可以吃醋、可以索取物质享受,甚至可以向他要求鱼水之欢……但是,绝对不能逾越分寸,冀望他施予“爱”。

  情妇的情往往建筑在欲上,错误的起步注定了错误的结局,能扭转乾坤修成正果的狐狸精从古至今有几人?真晨想。

  察觉自己语气不好的耿曙天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累着了身体,趁着假日多休息也好……”

  真晨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晓得。我只是太闲顺手织的,没别的意思,我本来还想帮耿……”她紧急刹车改口道:“……自己织一件呢!”

  再说出来,更像曲意奉承的无耻小人了。真晨垂睫敛笑。

  太过亲呢也容易产生嫌隙……这已经是两人亲密关系的极限。一片真意却落得相对无语,两人的心思各有所属。

   

   ☆ ☆ ☆

   

  三月初,最后一道罕见的强烈冷锋让乍暖节气遽然还寒,呼吸系统一直不太顺畅的爷爷病倒了。

  在医生吩咐住院时,真晨仍力持镇定,当各科医生会诊并说出爷爷眼睛微血管破裂有失明之虞时,真晨忍不住惊惶了。

  “气候突然变冷,很多老年人眼压也遽然升高……”医生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

  该不该开刀已不是重点……呼吸衰竭的冷靖一在人院第三日转进加护病房。谁都看得了出来,这个年逾七旬的老人生命力正逐渐消失。

  主治医生回避真晨的目光,婉言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怜的孩子……”脸色苍白的真晨被喃喃低慰的耿妈妈搂在怀中,表情一片空白。

  在众多医疗仪器的监视下,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冷靖一,在三天内接受了两次急救措施,扎上了更多针筒与更重的药剂……“让他走……”几近崩溃的真晨嘶哑哀求:“他吃了太多苦……让他解脱吧!”

  第三次的急救行动默然停止,安静相望的医护人员听真晨断续说出:“让爷爷……回来……”

  第九章

  飞鹏征信社不修边幅的负责人程飞鹏大列列地将双脚跨上凌乱的办公桌上闭目假寐,桌上放着一个卷宗是刚刚接下来的案子。

  “程哥。”一个英姿焕发、不掩书卷气质的年轻人推门而人唤道。“找我有事?”

  “接到一件案子,钱多麻烦少,只不过得费番功夫……”程某打了个呵欠放下双腿问道:“颂唯,我记得你读T大法律系几年级?”

  “二年级。怎么了?”被唤做颂唯的年轻人,从高中时就在这间小征信社打工,几年下来更练就耳聪目敏的机灵。“经济系一年级的冷真晨,有没有印象?”程某问他,一边把卷宗递给了颂唯。

  “这次的案子?”年轻人淡然反问,超处年龄的睿智目光以过目不忘的速度迅速翻览过卷宗资料……

  “这比你找猫找狗的报酬高好多吧?”颂唯轻松问道:“有钱人的‘嗜好’真令人受不了!竟然花钱供情妇上大学。这女孩……我有印象。”

  “哦?”程某好奇地听他叙述冷真晨才刚人学便引起的骚动。

  “一些三、四年级的学长要我们这些直属学弟卯起劲来追求她,好像还牵扯到打赌、下注之类的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颂唯说。

  冷真晨,这样特殊的姓名很难令人忘记。

  “你有参与吗?”程某感兴趣地问。

  “你想我会去淌这种浑水吗?”颂唯耸肩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幼稚游戏我没兴趣。”

  两人言归正传讨论起来案件内容。

  委托人是在商场上有“海盗”恶名的商场闻人耿曙天,有关于他“十年生聚、雪耻复仇”的传奇也再度被提起。

  “为了报复旧情人而将对方的女儿纳为情妇……真是一笔烂帐。”程某不以为然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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