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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鹰心想,那江南巡抚为免夜长梦多,引发更多的麻烦,说不定心念一转,放弃这种酷刑招待,抢在明天一早就将自己处决,那样一来他就真的是含冤而死了。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竟以如此阴险狡诈的计谋陷害他。

  巡抚之子和老道长的命案,为何都如此「刚好」地发生在自己前脚刚离开之后?敌人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杀他的话,直接上门来挑战即可,却透过这种肮脏的手段……

  银鹰表面上说不在乎,但心中也非常困惑,因此他派出左、右护法暗中调查这两桩相继发生的命案,只是在案情尚未有进展前,自己竟会被丧子而失去理智的巡抚给捉到,这真是失算中的失算。

  无极门虽然平日在江湖上作风低调,但也不能说没有树敌,但会使出这种奸计——

  壮汉猛力挥打一阵子后,不禁喘息着说:「你这家伙还真皮厚,被打成这样子了,还不肯求饶吗?这样子我可是会被巡抚大人责骂的。看来,得再给你别的苦头吃了。」

  他搬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盆,里面烧红的木炭里,插着几支同样被烧得通体发红的铁条,壮汉满意地转动着那烙铁,呵呵笑道:「如何?这玩意儿正热呼呢,往你那张不知迷倒多少妞儿的小白脸上烫去,破了相后,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嚣张?」

  银鹰故意无聊地张大口,打了声呵欠,其实他就连开口都已经嫌浪费力气了。「区区皮相,有何自傲?喔,抱歉,我忘了有人生得很抱歉,自然会在意自己没有的东西。」

  「臭小子!看我烫破你这张嘴!」被彻底激怒的壮汉,抄起了铁条,眼看就要往银鹰脸上印去。

  「住手!」一声怒喝夹着许多杂沓的脚步声来到地牢。「钦差于大人有令,即刻住手,未经审判便动用私刑,是藐视王法的行为!」

  蒙胧的目光在接触到熟悉的几张面孔后,银鹰便知道自已暂时得救了。他安心地闭上双眼,残存在耳边的是姊姊不住的叫唤。

  「银鹰、银鹰!」

  真可怜,看着弟弟伤痕累累的模样,银雪心疼不已,为弟弟换上新的布巾。由于鞭伤所引发的高热,正让银鹰陷入重度昏迷。

  「鹰……他不会有事吧?」

  芜名把过脉之后,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说:「不至于有性命之危。只是因为过度失血与鞭伤的关系,短时间内无法下床走动吧。」

  听到弟弟起码保住了小命,银雪的眸子里泛起薄雾。太好了,她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来得太迟,沿途她不断地祈祷着,千万别让弟弟被那些昏官给杀了,否则她将会愧疚一生。

  她自责那一天当银鹰离开云家时,自己竟忘了提醒他千万小心,外头还有如狼似虎等着逮捕他的衙差们。如果不是她太沉浸于与夫君重聚的喜悦里,她就不会忘记这件重要的大事,而弟弟也许就不会遇到……

  「银雪,这不是你的错。」芜名搂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真有错,也是我。我没有尽忠自己的职守,如果我能早一点将疑点厘清,还银鹰清白,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银雪默默低下头去,不论芜名怎么说,她都无法放下心里滋生的罪恶感。

  也许是孪生子的关系,她和银鹰之间就像是紧紧相连的一体,在她遇见劲风(芜名)前,他们一直是最亲密的。活泼耀眼的弟弟,总是拉着她的手、鼓励着她,他们姊弟间无所不谈,银鹰受伤了,她会帮他擦药疗伤,她要是遇到坏人,弟弟也会出面保护她。

  可是……银鹰一定是觉得受到排斥吧?在云家,像外人一样的自己,他心中有什么样的滋味,她竟没有替他想过。

  这样的她,有被爱的资格,有幸福的资格吗?得意而忘形,说的不正是自己?她在自己幸福的时候,却没有想想弟弟的幸福!

  「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证明银鹰的清白。」

  阿金与自己的好友——过去因为某段因缘而相识的于子蛟一同出现。此人去年高中状元,如今深受皇帝倚重,也是唯一能压制住江南巡抚,好逼他暂时释放银鹰的重要人物。他一收到阿金的信函,立刻快马赶来。

  「阿金说的没错。那江南巡抚相当固执,他坚决认定解公子是凶手,除非有绝对的证据,他绝不会善罢干休。他说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去捉凶手,要是捉不到就得把银鹰交给他发落——」于子蛟说道。

  「不行!不可以!银鹰他受不了再一次的折腾,要是逼不得已,就把我交出去好了。我可以易容改装成弟弟,替他受罪!」银雪扑在银鹰身前,像母猫保护脆弱的小猫般,拚命地说。

  「银雪,你又在说什么蠢话?上次给你的教训,你没听进去吗?你以为这么做会令银鹰高兴吗?」芜名蹙起眉。

  「我不管,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银雪咬着唇说。「这和上次不同,我眼睁睁看着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当然要代他顶罪,即使你骂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许!」

  「你不许我也要做!」

  头一次,两人意见相左,吵了起来。芜名没料到她有如此顽固的一面,而银雪也委屈地认为他专制。

  「我说你们小俩口,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

  阿金叹息地说:「谁都不用去顶罪,只要咱们在三天内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即可。云差爷,这正是你发挥所长的时候,不希望你娇嫩如花的妻子冒险顶罪,那我们就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银雪,你留下来照顾银鹰,至于我和云差爷、于大人,则出发去找凶手。」

  不知不觉中成了指挥者的阿金,简单地分派好工作,为避免银雪夫妻俩再起争执,他硬是把云芜名给拖出门外。

  「别怪我多事。」阿金到了外头,苦口婆心地说。「我想你此刻再说什么,也只是让银雪更感到难过而已。她非常自责,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芜名当然懂,正因为懂,所以才会生气。

  他和过去的自己争还不够,现在还得和她弟弟抢夺她吗?银雪为弟弟奋不顾身的情景,让他既心疼又心痛。

  心疼的是,她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现在的她不是只属于她自己,也属于他啊!

  心痛的是,此刻银雪心中,还有他吗?

  「我真是同情银雪啊,夹在这么会吃醋的丈夫与这么缠人的弟弟中间,多亏她还能平安无事,没被你们拉成两半。云兄,你要抢回自己娘子很容易,只要解决这案子,让你的小舅子早日安然无恙,就会没事了。」

  芜名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

  第八章

  由于江南巡抚的态度极度不合作,当芜名等人要求再一次开棺验尸时,他以儿子已入土为安为由,拒绝让芜名等人开棺重验,也让他们在查案上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

  逼不得已,他们只好重回凶案现场——白府,盼望能在这儿获得一点蛛丝马迹。

  芜名询问着当日第一位发现死者的丫鬟关于案发当时的详细情况。丫鬟先前在巡抚面前不敢直言,但她事后回忆起当日情况,最感困惑的就是白少爷陈尸房内时,并没有依他平日的习惯裸身而睡,而是一身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或等人来访。

  「老爷说,这一定是那个无极门的少门主,想为宴席上的失礼行径道歉,所以偷偷约了少爷在外头见面。可是我们都看到,那天在宴席上无礼的明明是少爷,解少门主怎可能为此前来道歉?」

  丫鬟的一番话,让芜名注意到之前没有发现的疑点。他居然一直忽略了,以银鹰的个性,既明知白少爷的癖好,绝对没有和此人来往的理由,何以会参加他设下的宴席呢?

  「除此之外,你们还注意到什么疑点没有?」芜名盘问着白府上上下下,希望还能获得更多宝贵的线索。

  丫鬟们互望着,之后一名丫鬟犹豫地说:「不知道这对你们有帮助没有?少爷以前养在府中的娈童,在少爷死后,马上全被老爷赶出府了。也许你应该去问问他们,毕竟他们才是和少爷最亲近的人啊!或许少爷曾向他们提过些什么。」

  「你们知道那些娈童的落脚处吗?」

  「东门的一条锦同巷内,有许多家专门供有那类嗜好的客人寻欢的青楼,他们多半都被卖到那儿去了。少爷最疼爱的清哥儿,如今就在那里面最大户的『采坊』。」

  「谢谢。」

  刻不容缓,芜名等人为了取得更多消息,立刻前往丫鬟们所说之处。白昼的花街,不似夜晚繁华似锦,空荡荡的街道上,一户户青楼门扉紧闭,他们循着招牌找到了「采坊」,硬是塞给门内的老鸨几文银,让她把清哥儿唤来。

  文静白皙的少年,称得上好看的容貌,厌恶地蹙起眉。「什么?要问白少爷的事儿?那种人死有馀辜,还问他做什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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